第 92 章(1 / 2)

深夜,B大校門緊閉。

李念君停下自行車,緩緩推著車走到學校大門前,看著上頭四個大字,仰著頭,眼眸裡閃著微光。

“找個地兒坐會兒唄,離明天開門還早!”胡立彬一反過去賤嗖嗖的模樣,說著話帶著幾分小心謹慎,看向李念君的眼神裡也有交織著說不清的情緒。

這回,李念君沒再耍橫,推著自行車到牆邊靠著,一屁股坐到石階上看著沉沉夜色發呆。

夜幕如墨,胡立彬坐到她身邊,轉頭看著她發呆愣神的模樣,有幾分淒惶。

想起她努力那麼久考上了人人羨慕的B大,錄取通知書卻被孫若依給扔了,是個人都得生氣。

她等了那麼多年的高考,又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才考上B大,哪受得了這種氣。

胡立彬心臟也跟著收縮,有些悶有些堵。

“你放心,肯定能辦好的!不要擔心。”

李念君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前頭的盛怒都化為一門心思把通知書補辦的念頭,無暇顧及其他。

扭頭看向胡立彬,卻直直撞進他平日總愛噙著笑的眼眸裡。

黑亮的眸子,因為他愛笑,愛插科打諢,永遠都鋪滿笑意。

可現在,那雙眼眸中隻有深深的擔憂和關切。

“胡立彬,謝了。”說完,她扭頭看向前方,不再看他一眼。

“哎呀,咱們說那些乾嘛?”胡立彬拍拍她肩膀,試圖找出些哥倆好的證據,可李念君到底是女同誌,那肩膀完全不像平時自己一幫兄弟那般堅硬,他猛地縮回手,訕笑一聲,“你放心!肯定給你補好!要是學校不同意,我就躺這地上不起來,求著他們辦!他們應該不忍心我這種大好青年,優秀的革命同誌凍死在街上吧。”

生氣鬱悶的李念君被他逗笑,原本沉悶的心情稍稍好轉,隻低語一句,“你有病啊…”

“你怎麼這會兒還罵我啊!”胡立彬假裝板著臉,“李念君同誌,這我可要批評你了!”

……

距離天明還有許久,李念君舍不得離開,一定要第一時間向學校說明情況,詢問補辦事宜。

等半夜寒風刮過,沉沉睡意襲來,經曆了一晚上波濤洶湧般折騰的李念君覺得疲憊又困倦。

繃著身體靠在牆邊閉上了眼。

胡立彬聽著身邊的人說話聲漸小,直到安安靜靜,隻有輕柔的呼吸聲響起,這才側身朝她看去。

他當真是沒有好好看過李念君的模樣,這會兒睡著了,呼吸輕柔,愛和自己鬥嘴的人變得安安靜靜,卷翹的睫毛挺立,紅唇緊閉,隻眉心微蹙,像是在睡夢中也不安穩。

知道她心裡的難受,胡立彬動了動手指停在半空中,卻又無從幫忙,隻垂了回去。

一陣風裹著寒意飄過,凍得他一個激靈,胡立彬立馬朝李念君看去,就見她縮了縮脖子,顯然也是被冷著了。

輕手輕腳脫下身上的軍大衣,胡立彬克製著動靜給李

念君蓋上,萬幸沒有吵醒她,許是在睡夢中也有察覺到溫暖的源頭,李念君甚至還伸手拽住軍大衣,抱進一方溫暖。

胡立彬僅穿著一件秋衣和黑色毛衣坐著,寒風似乎找到了空隙,從他毛衣的各處縫隙往裡鑽,搓搓手,嘖,真冷!

突然,肩頭沉沉,胡立彬僵住了身體,正互相揉搓著雙手取暖的動作也頓住。

李念君睡得迷迷糊糊一個沒穩住靠在了他肩頭,毛茸茸的腦袋蹭過來,柔順烏黑的秀發掃上他的脖頸,有些癢。

胡立彬呼吸一窒息,隻感覺右邊身體似乎都僵住,再也沒法動彈半分。

一顆心跳得飛快,他扭頭迅速看她一眼,見李念君挪了挪腦袋,又朝自己頸窩靠了靠,似乎是尋了個更舒服的位置,又安穩睡去。

……

夜色漸消,沉沉黑夜被點點亮光劃破,天邊剛泛出魚肚白時,李念君緩緩睜開了雙眼。

半夜時才迷迷糊糊睡下,李念君腦子有些犯迷糊,怔怔看著前方地麵,突然想起自己是要補辦錄取通知書的。

“彆著急!才六點,這學校放寒假呢,開門晚。”

胡立彬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穿著單薄的毛衣站著,李念君一句你不冷啊堵在嗓子眼,低頭一看,他那件軍大衣居然在自己身上,立馬抬手還給他。

“你快穿上吧!”

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脫了給自己,她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胡立彬哆嗦地接過,卻沒敢看李念君的眼眸,想起她靠在自己肩頭睡著,輕柔的呼吸聲都打在自己耳邊,直到天快亮了,他才攬著李念君靠到牆邊,去保衛科打聽情況。

“我剛問過了,放寒假呢,加上錄取通知書已經全部發出去了,招生辦根本沒人在。”

李念君反應很快:“那上人家裡去問問。”

“我也是這麼想的。”胡立彬掏出一張紙條,“這是我剛打聽來的招生辦主任的地址。”

B大招生辦主任姓吳,吳主任今年四十六,家就住在距離B大不算遠的前進胡同的大雜院裡。

這也萬幸李念君就是本地人,如果是外地人,想聯係B大進行錄取通知書補辦不知道得費多少時間精力。

等走到胡同口,李念君腳步一轉要去供銷社,被胡立彬叫住。

“去供銷社乾嘛啊?”

“不能空手上門吧,買點禮。”

李念君身上正好揣著十來塊錢和幾張票,便買了一罐麥乳精和黃桃味的水果罐頭拎上。

胡立彬一想,竟然也掏錢和積攢了數個月的煙票,買了一包大前門,扔她的網兜裡。

“這可是下血本了!”胡立彬頂著她狐疑的眼神開口,“她男人不管招生,但是是B大的教導主任,十有八.九要抽煙,咱們給他們一家人全方位攻克!”

李念君抿著唇笑了笑。

一人大清早上門求人辦事,按理說有些不妥,可萬幸B大招生辦主任是個心善的。

四十六歲的女

同誌和李念君已故母親歲數相當,也和藹可親,聽胡立彬繪聲繪色說了李念君的遭遇,當真是又氣憤又心疼。

“吳主任,真的,我妹子平時看書不容易,都不睡覺的,努力得不行,好不容易考上B大,結果錄取通知書被人給偷了。現在是找不回來了,急得不行,我這個當哥的也著急啊,腦瓜子都要炸了。我妹要是因為這事兒上不了大學,我和她都活不下去了。”

胡立彬沒提李念君家裡那檔子亂七八糟事兒,擔心影響不好,反而容易給B大老師留下不好的想法。

再加上這種家務事要是傳出去,傳到學生堆裡,彆人是同情你還是說風涼話也說不準。

還是讓李念君當一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好了。

他在吳主任麵前把丟錄取通知書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一臉愧疚:“要不是我走路上,把錄取通知書揣兜裡也不至於讓人摸了去!我真是後悔啊!吳主任,您一看就是個大好人,優秀的革命同誌,肯定會幫幫我們吧?!”

說著話,還學著吳達當初講解的那樣,眼神也哀傷起來。

吳主任被眼前的年輕人一通鬨騰驚了一跳,仔細一聽也可惜,這好好的錄取通知書怎麼能丟呢?!

不過她也有絲理智:“你放心,隻要能證明你身份,再走上正規流程,錄取通知書肯定給你辦。”

就是現在是寒假時間,補辦為一個人單獨補辦錄取通知書得多久便不得而知。

“哎喲,吳主任,真是謝謝您啊!”胡立彬把不要錢的好聽話倒外倒,又把買的東西塞她手裡,“吳主任,我們知道學校裡事情多,尤其是現在寒假了,估計更難辦事,就勞煩您幫著盯著點,錄取通知書不拿在手裡,我們哪能安心,啊,天天睡覺都睡不著。”

說著話,又從網兜裡拿出那包大前門給一旁的吳主任丈夫送去:“大哥,來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