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2 / 2)

蘇茵又看向唯一的小姑娘小花,她本就長得漂亮,笑起來更像是春風拂麵般溫柔,泉水叮咚般的聲音響起:“小花,你告訴阿姨你們怎麼過來的?這裡都是公安叔叔,你們可以放心,不會有壞人的。”

小花搖了搖頭,嘟囔道:“我們路上就遇到了壞公安!把我們騙過來,讓我們去偷錢偷車軲轆…”

“什麼壞公安?!”小李聽不得這種話,直覺有貓膩!

二人逮著幾個小孩兒一通問,畢竟都是些幾歲的孩子,經不過套話和糖的誘惑。最後還是年齡最大的鐵蛋站出來說清楚了來龍去脈。

“我們村被洪水淹了,到處都很嚇人,我們幾個就想跑了,結果路上遇到穿著那樣衣裳的人說是公安,我們覺得公安都是好人就說了情況跟著走,結果被帶到了這裡,他們讓我們偷錢,偷回來交給他們,要是每天少了還要挨打。後頭我們偷錢老是被

人發現,就改成去偷車軲轆,不容易被發現。”

狗蛋哀嚎地補充一句:“還不給飯吃。”

“什麼?!”小李義憤填膺,這也太可惡了,“你們跟叔叔說說,那幾個人長什麼樣?”

蘇茵聽著小李公安著急又儘量和顏悅色地和孩子打交道,自己則是認真寫下今天的采訪內容,原本以為是來記錄抓到偷自行車車軲轆的賊的案子,誰成想背後還牽扯出這樣的事情,後頭的事就是公安處理了。

她和小李公安怎麼也算是合作一回,忽悠了小孩兒,想起賀剛同誌經常說的,當記者就得四處都是眼線,哪裡發生了重大新聞才能第一時間知道。

她便看著小李公安:“李公安,等你們抓到那群犯罪團夥,我來要個采訪機會啊。”

小李公安對這種事情門清,派出所裡不少老前輩都和記者熟,聞言,拍著胸脯應下:“沒問題!到時候能不能把我也寫進去。”

“嘿嘿,要是合適的話當然可以。”

蘇茵將鋼筆彆到筆記本上放回包裡,拎著包剛準備離開,又回身看到幾個小孩兒一番可憐樣,急匆匆走出派出所,在附近轉悠一圈找到了一間供銷社,買了兩斤雞蛋糕。

“你們過來洗個手,洗了手才能吃這個雞蛋糕。東西我放這兒啦。”蘇茵帶著幾個小孩兒借用派出所院子裡的水龍頭,掏出自己的手帕,挨個給他們洗了臉,擦乾淨手,尤其是指甲縫裡的臟汙。

幾個孩子褪去黑乎乎的臟汙,這才顯露真麵目一般。

幾個孩子這會兒沒有了一開始的戒備和警惕,被香香的阿姨溫柔地擦臉擦手,舒服得他們有些想哭,再看向蘇茵的眼神裡竟然裝著星星似的,閃著微光。

蘇茵招呼他們跟上,四條小尾巴便跟在她後頭,看著她打開裝著雞蛋糕的油紙袋子,拿出四個雞蛋分給孩子們,又招呼著小李公安隨便拿,這才轉身離開。

“阿姨!”

她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一聲稚嫩的聲音,帶著獨屬於小孩子的稚嫩。

小花倒騰著兩條小細腿兒蹬蹬蹬跑來,白白淨淨的小臉看著竟然十分可愛漂亮。

“怎麼啦?”蘇茵看著幾個孩子,聽聞他們的遭遇愈發憐愛,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隻因為吃不飽穿不暖,頭發枯黃一片,像是雜草般乾枯。

小花抱著她的大腿,像是鼓起勇氣般,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大水來了,我們幾個的家也沒了,但是那其實不是我們的家,我們都是被拐過去的。”

蘇茵驚訝地看著小丫頭,忙抬頭看一眼小李公安,見小李公安也聽到這話,已經走過來,她再低頭確認一遍:“你是說,你記得自己是被拐賣去大田村的?”

小花仰著小臉,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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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安忙活著工廠籌建的事,待夜空中閃爍著點點星光,月光鋪滿回家的路,才披星戴月走到帽兒胡同。

四合院裡,老丈人已經歇下,他走過垂花門便晃見臥室的燈光亮著,推門而入,媳婦

兒正躺在床上看書。

說是看書,似乎又不同以往,手中攤著的書頁沒有動靜,不知道目光落到哪個焦點。

“怎麼了?今兒工作太累了?還是采訪到什麼奇怪的事兒了?()”

顧承安靠在門邊,他身上臟,在灰塵泥沙中過來的,廠房有許多需要重新修繕的地方,他都一一監工,這些天忙得夠嗆。

這回兒便沒敢靠近蘇茵,免得臟著她。

你回來啦??()”蘇茵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經是夜裡九點半,看顧承安衣裳沾著灰塵,黑色的襯衫上灰了好幾塊,也知道他這陣子忙,隻催他,“快去衝個澡,回來睡個舒服的覺。”

顧承安又看她一眼,似乎真沒什麼事兒,這才轉身離開。

等他渾身裹著濃濃熱氣回到屋裡,順手拉滅電燈線,躺到上床來,蘇茵便自覺得靠了過去。

這陣子,男人特彆忙,要管的事兒太多,創業初期起步尤其需要謹慎小心,大廈的地基得打穩,一步步走踏實。

她靠在顧承安胸膛,抬手摸了摸他好幾天沒來得及刮的話茬,有些紮手。

“你累不累?”

“不累。”顧承安眼神中有難得的疲倦,是遮掩不住的,可他仍舊噙著笑俯身親了親蘇茵額頭,將人攬得緊緊的,“其實哪有掙錢不累的?你彆操心我。”

“嗯。”蘇茵一直很放心他,可自己今天聽著的事兒倒有些讓人胸口發悶,“你知道嘛,念君上個月被偷了車軲轆。”

顧承安“嗯”了一聲,他聽胡立彬說過。

“今兒,公安把賊抓到了,居然是四個幾歲的小孩兒。”蘇茵此刻倒不需要回應,將自己在派出所的見聞一股腦倒出來,“聽得我真難受,說是幾個孩子都是被拐賣到村裡的,鐵蛋那孩子特彆機靈,當初被拐後就天天提醒自己這裡不是自己的家,那買孩子的不是自己的爸媽,他就這麼念叨了五年,像狗蛋和鴨蛋就記不清,他們被拐的時候還小,才一歲多,是鐵蛋看見的,說是鄰居家突然抱回來的孩子。”

蘇茵最近真是聽不得這種事兒,愁容滿麵的,又繼續道:“最慘的小花,當初被拐的時候留的短發,被人囫圇當成男孩兒拐了,結果被賣到地方,那買孩子的發現不是男孩兒壓根不想要,好說歹說被人拐子勸著半價錢買下了,結果不到三個月還是嫌棄她,準備大冬天的把她扔外頭凍死省點口糧,還是鐵蛋偷偷摸摸把人給抱回來的,那家人見還沒凍死她,想著是老天爺的意思,也就賴養著了。”

“這幫人拐子…”顧承安聽得也起了火,不過感覺到媳婦兒更低落的情緒,又拍了拍她手臂。

“哎,我聽著就覺得很難受,幾個就那麼高點兒的孩子,穿得破破爛爛的,都快成皮包骨了,吃點東西狼吞虎咽的,看著真是糟心。”

“那群人拐子和買他們的人呢?公安應該能直接去逮人吧。”

“都死了。”蘇茵說起這事兒,不知道是不是真叫惡有惡報,“去年不是發大水嘛,他們村山都被衝垮了,我聽鐵蛋說死了

() 很多人,他們幾個的家裡大人死了,還有當年拐賣他們的人拐子,也被沒救過來。”

“這可真是老天開眼了。”顧承安心氣稍順,“那幾個小孩兒還記得原來家裡的情況嗎?不過應該難,他們被拐的時候才多大啊。”

“是,就鐵蛋和小花有一點印象,但是非常模糊,鐵蛋說是家裡挺小挺擁擠的,還隱約記得家裡人多。小花說她家裡大,好像還是有樓梯的,隱約記得有個女人很溫柔,帶著她走路,四周是很多房子,我聽起來像是在城裡。狗蛋和鴨蛋就完全不記得了。”蘇茵喃喃自語地念叨著,“不知道怎麼才能找到他們家裡人,家裡孩子被拐了,得多著急啊。”

顧承安聽著如此模糊,沒有頭緒的線索也皺起眉頭:“我認識的人挺多,可是這些信息感覺跟大海撈針沒什麼區彆,除非讓全城的人都知道,自個兒對照對照看是不是自家孩子。”

“讓全城的人都知道?”蘇茵眉頭舒展開來,眼眸微亮,“我有辦法了!”

翌日,天邊剛泛出魚肚白時,顧承安就起床離開了,最近工廠□□有些問題,原本一路通暢,卻在最後的審核階段被卡了,他心裡有數,估摸是有人在背後使絆子,得儘快解決。

蘇茵過了一個小時,洗漱後吃了早飯去上班。

剛進報社,便立馬找上組長,著急道:“組長,我們報紙上能不能刊登尋親的消息啊?”

何國強剛到報社,正喝水的功夫聽蘇茵說起從偷車軲轆引發的前因後果,眉頭緊蹙:“這幫天殺的人拐子!現在就是準備給他們找親人了?”

“是。”蘇茵將整理的新聞稿拿出來,交給他過目,“咱們報紙上不是有付費刊登的版麵嘛,能不能給人也登一個尋親廣告?我估摸著這種情況不好找,要是就發一次新聞稿的機會,不可能立馬找到,就在每期報紙的角落裡留個小版麵,每天登,興許就能被他們的家人看到。”

現在各大報紙是有一個小版麵可以接受市民付費刊登信息的,經常出現的便有斷絕親屬關係登報證明的,亦或是尋人尋物啟事,可這些都是一期換一次,如果當期沒有市民付費刊報,那角落的位置便定做付費廣告位。

自從三年前,電視台和報紙行業陸續解禁廣告,越來越多商家願意付費打商品廣告,

今天刊印的京市日報底部便有一條長方形的黑框,裡頭印了一瓶可樂的模樣,旁邊寫著四個大字——幸福可樂,以及宣傳口號“清爽可口,芬芳提神。”

滬市產地的可樂廣告已經打到京市的報紙上,鋪貨到了京市各大國營飯店和私營飯館。力度可見一般。

“組長,我們報紙有可能出一個小版麵不?也不用多大,”蘇茵看著組長,提出一個想法,她當然知道一份報紙上的任何地方都是寸土寸金的,她手在報紙↑比劃,圈出一個很小的圈,“就這麼一小塊,做公益刊登,可以聚焦被拐賣的婦女兒童或者是失散尋親的,能長久地登下去。”

剛剛還聽得難受的何國強盯著報紙,又看看蘇茵:“想法挺好,不過你倒是會給我出難題。”

報紙多分出一個版麵的事情非同小可,不是輕易會更改的。

果然,下午何國強找主編一提這事兒,直接被駁回。

“咱們現在報紙的板塊分布已經用了近二十年,想改動啊?難!太難!”

蘇茵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算太失望。

後頭幾天她又跑了公安局,跟進了後續的采訪報道,公安已經將假冒公安拐帶兒童培養偷盜的團夥在逃竄途中一網打儘。

蘇茵整理完所有采訪內容,花了兩天時間寫了一篇一千五百字的報道,順利通過刊印見報。

同時,她自掏腰包付費替幾個孩子刊登了尋親啟示,搭配當天的報道一同刊印上去,隻希望能有點作用。

報紙在清晨七點出現在各大賣報吆喝的郵遞員手中,也送往各大訂閱了報紙的單位,一時間,全市許多市民逗看到了令人揪心的報道。

當天中午開始,報社的付費版位聯係電話突然響個不停,鈴鈴鈴一片震動。

“組長!”賀剛得了消息,急匆匆跑來,“現在好多市民看了蘇茵那篇報道,說要出錢給那幾個小孩兒打尋親啟示的廣告,現在已經排隊排到了三個月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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