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王離京(1 / 2)

“淋雨?怎麼......”聞沉淵那一句“怎麼可能”還沒說完, 便想起方才去追喬子安時, 外麵的確下著雨。

他微垂首, 發現自己衣衫竟是濕透了,可此前他竟然完全未曾察覺。他有片刻恍惚, 而後掩飾地笑了笑:“傘壞了, 雨又大, 就...就不小心成這樣了。”

聞沉淵的解釋委實拙劣,聞清瀟卻也沒拆穿他,隻道:“我的院子裡有你的衣衫, 你先去沐浴, 換下濕衣。”

“謝謝大哥,我這就去。”聞沉淵自然而然地便要去拽聞清瀟的衣袖, 方才一伸手,便意識到自己渾身濕透, 又縮了回來, 隻朝聞清瀟討好地笑著,“我一定快去快回,不耽擱大哥和大嫂用晚膳!保證不超過兩刻鐘!”

他舉起手起誓。

“多大了,還與沒長大一般。”聞清瀟全然不介意聞沉淵身上寒涼, 解了身上外袍為他披上, “我與你大嫂用了些蓮子羹,不必顧慮時間,去罷。”

聞沉淵得了外袍,卻是肆無忌憚起來, 沒有立刻離開,湊到聞清瀟麵前,佯裝委屈地道:“我還有三年多才弱冠,本來就很小還沒長大,所以要父王和大哥的愛護!”

他要時時刻刻提醒大哥,父王與他都需要他,大嫂也需要他。他要大哥一生都平安順遂。

聞清瀟無奈笑道:“好,我一定好好護著我們沉淵。”他溫聲道,“但沉淵也要聽大哥的話,現在先去沐浴更衣。”

“我這就去,很快便回來。”聞沉淵應了,即刻起身便往外走。

聞清瀟道:“你好好沐浴更衣,莫要太急切。”

“我知道了!”

聞沉淵的聲音遙遙從雨中傳來,顯然走得很是急切,估摸著也不會聽聞清瀟的吩咐慢著些了。聞清瀟無奈搖頭,指尖輕叩在案桌上,聞澹應聲停在了屏風外:“世子,世子妃。”

“吩咐膳房熬碗薑湯送過來。”聞清瀟吩咐道。

“是。”聞澹很快退了出去。

聞清瀟方才撫琴隻是因為虞歸晏有些心神不寧,要為她靜靜心,現下她睡過去了,便也止了琴音,小心地打橫抱起她。

虞歸晏雖是睡得很熟,可卻也容易驚醒,聞清瀟不過托住她的身子,她便已是略略蹙了眉,他便也越發放慢放輕了動作。

將虞歸晏安置在床榻上之後,聞清瀟挑了一床薄錦被為她蓋好。她眉心的褶皺已是在被放下之時散開了,正在他要起身之際,她卻是一個側身,又如同初生幼獸般蜷縮成了一團,連身上的錦被都蜷入懷中了。

虞歸晏睡著後雖然不動不鬨,可卻一直喜歡這樣睡著,哪怕有人將她擺正,她也會自己無意識地側回去,然後再也不動。若是聞清瀟睡在她身邊,她會無意識地靠進聞清瀟懷裡,而後不動不鬨地睡去。

聞清瀟持身端方,二十多載以來,他的睡姿也甚是規正莊重,可娶了虞歸晏後,他的睡姿卻被迫地一變再變,他起初還糾正虞歸晏,可自發現妻子早已習慣更改不了後,也便由著她了。

因此,他僅是輕慢地從她懷裡取出錦被,重新為她蓋上,又欠身為她拂開因著側身而覆在麵上的青絲。

也正是在他欠身這一瞬間,虞歸晏在睡夢中似乎夢到了什麼,低低地喚:“聞......”

她的聲音很低很輕,輕到讓人完全聽不清,可其間的愧疚心疼卻不難辨彆。

聞清瀟撫在她麵上的手微頓,而後若無其事地撫去了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淚。

室內暖意正濃,外麵卻是風雨更甚。聞沉淵沐浴更衣果真很快,片刻的光景,他便折返了,但因著有此前的誤入,這次他見著古琴旁沒了聞清瀟與虞歸晏,沒直接往裡走,隻輕聲喚道:“大哥,我換好衣衫了。”

內室,聞清瀟聞得聲音,為妻子捋開散發後緩緩收回了手,起身往外走。空腹喝薑湯對身體不好,他出去時,聞沉淵剛吃了些糕點,喝完了薑湯,將玉碗遞給了侍從。見得聞清瀟出來,聞沉淵臉上扯起一個大大的笑意:“大哥要吃些嗎?”

聞清瀟搖頭道:“我早些時辰用了蓮子羹,現下還不怎麼想用糕點。也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你少用些糕點。”

聞沉淵咽下一塊甜而不膩的糕點,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錦帕擦淨了手:“既然大哥也不怎麼餓,大嫂又沒醒來,要不我們先去書房?”他起了身,“估摸著用不了多久的時間。”

聞沉淵的堅持下,聞清瀟與他一同去了書房。離開前,聞清瀟吩咐了知杏、知香好生照料虞歸晏。慎獨軒的書房與主臥房相連,不需要冒雨出去。兩人很快便到了書房。

一到書房屏退了旁人,聞沉淵便道:“我近些時日派人守在賢王府,來來往往的人裡麵,能為賢王出謀劃策且深受信任的,有兩人。禦史大夫萬承業、幕僚慕時深。”

“慕時深。”聞清瀟若有所思地道,“賢王心腹幕僚慕時深?”

慕時深跟在賢王身邊多年,為賢王出了無數計謀,深得賢王信賴。可以說,賢王能走到與太子爭鼎的今日,除卻他身後的世族勢力,慕時深功不可沒。

這樣一個人,會背叛賢王,算計賢王嗎?

“是。”聞沉淵肯定地頷首,“我觀察了很久,發現賢王很是信任這位心腹幕僚。而且......”

想起跟蹤時的經曆,他微眯了眼:“而且這位慕先生武功極高,我幾次想要近些跟蹤他都險些被發現。一個幕僚能有這般高的武功,實在不同尋常!”

“的確是不尋常。”

“不過大哥為何要查這個?”

“我在想,那想當漁翁的人有沒有可能就藏身賢王黨中。”

“大哥是說...賢王黨之中可能有人想讓太子和賢王兩敗俱傷,然後自己趁機即位?”

聞沉淵畢竟是世家嫡子,又怎可能真的天真到不知世俗?何況此前林含光毆打公孫翼案子剛出時,聞清瀟便同聞沉淵提起過背後也許有漁翁。

“漁翁應當是有,是否是賢王黨卻不一定。”聞清瀟慢條斯理地道,“我隻是猜測,他若是賢王黨,讓太子與賢王兩敗俱傷會輕鬆很多。若真是這位慕時深......”

他的語氣微頓了頓,“要讓賢王出手對付太子,再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那便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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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慕府。慕先生將一疊宣紙封入信封裡,交與下屬:“拿去交給林春和,記得,不要驚動任何人。”

林春和臥房中莫名多出一封書信時,他正在沐浴更衣,待得回到內室,便見著了那封書信。書信很厚,他一拆開,洋洋灑灑的一疊便散落了出來。

昏黃的燭火下,一頁頁簽字畫押的宣紙猶如猙獰的幽靈,張開了一張彌天大網,鋪天蓋地地朝林春和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