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凡間。
茂密的樹冠遮隱月色,漆黑樹林中,陡然傳來利刃破空之音。一道金光自林間閃過，妖物被一劍刺穿咽喉，頹然倒地。
出劍之人轉過身來，問：“姐姐，沒事吧？”
執劍這人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五官俊美清秀,眸色極淺,眉宇間帶著幾分溫潤稚氣。
他身後的少女與他一般大小，一襲淺金色長裙,梳著雙髻,腕間纏著一條金色手鏈，隱隱泛著靈光。
“我沒事,可是……”少女眉頭一蹙,“鳳崽，你又把我的功德搶啦！”
少年一愣，低頭看向自己腳邊。
被他一劍斃命的妖物緩緩化作飛沙，消失在原地。
“……”少年低下頭,“對不起。”
仙家子弟素來有下界曆練的傳統，但尋常仙家子弟兩百歲才算是成年，因此通常要等到兩百歲後才會下界。
龍崽鳳崽由於天生一半神骨,無論是修為靈力還是生長速度,都遠超尋常仙家子弟。
兩隻崽子往日被關在家裡跟著先生讀書修煉,早就想出來放放風。兩隻崽子百般撒嬌請求，才終於得到兩位爹爹的允許，提前下界曆練。
“你已經搶了三隻了！”季初氣鼓鼓道，“我明明說過自己能應付的。”
鳳辭心虛道：“我怕你有危險……”
季初繞到他麵前，兩隻手左右捏住弟弟的臉：“傻鳳崽，我劍法是沒你厲害，可我會法術呀，怎麼會敗在這種低等魔物手裡？”
兩隻崽子在仙神中尚且年幼，還未開始係統學習仙術與武功。不過兩隻崽子天賦極高，靈力又強，平日裡偶爾跟著兩位父親學點自己喜歡的，應付凡間的妖魔綽綽有餘。
也正因如此，二人擅長的領域並不相同。
季初平日裡總愛跟鳳祁學道法仙術，各類奇怪的小法術信手拈來。而鳳辭則喜歡跟著季朝雲學劍術，小小年紀已經將自家爹爹的劍術學了個七七八八。
鳳辭道：“那……那我現在去幫你找，還你三隻可以嗎？”
“不用啦，這附近的妖魔都快被清光了，哪裡還找得出三隻來。”季初眼眸一轉，道，“方才我在天上看見，此處往左是一座城池，往右則是一座高山。不如這樣，你我各挑一條路，五日後再回到此處見麵，看誰收服的妖魔更多，如何？”
“這……”鳳辭有些遲疑，“可是臨走之前，父親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
“我哪需要照顧呀，要真打起來，你都不一定打得過我。”季初擺擺手，“好啦，再這樣下去我們根本完不成答應父親的功德。聽我的，我選右邊。”
鳳辭無奈：“那我去左邊……”
季初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因為你搶了我三隻妖魔，所以你得等在這裡，明日天亮才能出發。我先走啦，五日後見！”
“姐……”
沒等鳳辭再說什麼，少女化作一道銀光掠上天際，朝遠處飛去。
鳳辭在原地默然片刻，正欲朝樹林深處走去，卻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扭頭看向身後的黑暗中。
黑暗的林中，空氣微微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扇動羽翼，正朝他飛來。
鳳辭的手悄無聲息搭上了腰間的配劍。
少頃，一隻小鳳凰飛出樹林，停在他麵前。
“……”
這小鳳凰和鳳辭的原形長得如出一轍，就連身形都相差無幾。鳳凰漂亮的翎羽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金光，一雙赤金色的眼睛注視著鳳辭。
鳳辭抬起手，讓鳳凰停在他手臂上：“你是……法術變出來的嗎？”
鳳辭沒學過太多法術，但他能看出眼前的鳳凰並非真物，而是一種由靈力幻化出的靈鳥。而且，這靈鳥身上，還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氣息。
鳳辭注視著小鳳凰，困惑地蹙起眉頭：“爹爹……？”
這上麵，分明是季朝雲的氣息。
可為什麼會在這裡……
停在他手臂上的小鳳凰低鳴一聲，翅膀合攏，化作一枚金色的吊墜，落到鳳辭手中。
“……”
鳳辭思索片刻，將吊墜放回懷中。
他尚不會追本溯源之術，但這東西上麵有爹爹的氣息，定然是爹爹變出來的。至於這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恐怕隻有等他回去才能問個明白了。
鳳辭收好鳳凰吊墜，抬眼看向天色，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今夜大概隻能宿在這林中了。
鳳辭想了想，轉身走入黑暗的樹林裡。
片刻後，一隊人馬點著火把緩緩走入林中。
“如何，找到了嗎？”
“這邊沒有，去那邊看看！”
“方才就是往這兒飛的，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都給我好好找，找不到今晚不許回去！”人群中，有一人高聲喝道。
那人吩咐完，來到隊伍最後方的一頂錦轎前：“公子，這邊有我們就好，這林中有妖物出沒，夜裡不安全，您還是早些回去吧。”
轎中之人聲音冷而平穩：“想回去你自己回去便是。”
“公子——”
不等那人再勸，一隻手忽然掀開轎簾，一雙錦緞長靴從裡麵踏了出來。
那人連忙躬身將人扶出來。
從轎中走出的這人身形修長挺拔，五官隱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唯有微微跳動的火光映在那張側臉上，顯出深邃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