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仙人帶著望舒閣的幾隻仙鶴,飛過喧鬨的街道,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玖茴的身影。
他飛到玖茴身邊,把銜在嘴裡的燈籠放到她手裡。
“好漂亮的玉髓燈。”玖茴提起燈看了又看:“是送給我的?”
仙鶴點了點頭。
跟在它身後的仙鶴依次降落,扔下了幾壺酒。
“這是……”汐沅注意到酒壺上刻有扶光二字,向來冷靜的她,說話竟結結巴巴:“這是扶光殿的酒?”
“鶴仙人,你竟然敢帶鶴小弟去扶光殿偷酒?”長河手裡的杯子都被嚇掉了:“完了完了。”
“不是偷酒,是扶光仙君送我們的酒。”玖茴紅髓玉燈上取下一張描花箋紙。
【除夕佳夜,清酒相贈】
“扶光仙君……送酒?”汐沅怔怔地把八壺酒擺放整齊,使勁捏了捏臉,還挺疼,不是假的。
唯有祉猷依然如舊,他取了一壺酒,為玖茴倒了一杯:“嘗嘗?”
玖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怎麼樣?”祉猷看著她。
“有雪與月的味道。”玖茴飲儘杯中剩下的酒:“與今天的雪夜很配,我很喜歡。”
祉猷為她再次倒滿:“那就好。”
清冽的酒在杯中輕蕩,月影偷偷摸摸跳進杯中,喝下酒時,仿佛把月亮也吞進了腹中。
“不是……你們倆就這麼喝起來了?”長河見祉猷與玖茴竟然真的品嘗扶光仙君所贈的酒,急道:“扶光仙君在扶光殿幽居五百年,從未向外傳遞過任何東西,你們怎麼舍得把酒喝下去?”
“可是扶光仙君的箋紙上說,這就是為了賀除夕夜而贈,現在不喝什麼時候喝?”玖茴搖了搖已經空掉一半的酒壺:“而且這酒裡有月華,飲之受益無窮,你們若是不喝,我跟祉猷可以代勞。”
“月華?”長河將信將疑:“真的有月華?”
玖茴舉起酒杯與祉猷碰了碰:“你們嘗嘗就知道啦。”
“我又沒有嘗過月華,又怎麼知道它是什麼味道。”長河小心翼翼倒了小半杯,仰頭慢慢咽下,一股靈氣順著酒意,直直流入靈台,連他腦子都清靈了不少。
“居然是真的……”長河愣愣地放下酒杯:“扶光仙君為什麼會贈我們酒?”
“可能是我與祉猷阻攔魔修破壞鎮河鼎的獎勵?”玖茴臉頰微微泛紅,她朝北方舉了舉杯,那是扶光殿所在的方向:“乾杯。”
“原來如此。”長河恍然:“那我們豈不是唯一被扶光仙君贈酒的人?”
望舒閣弟子當然不是唯一被扶光仙君贈酒的人,九天宗、青嵐門、問星門、萬火宗也收到了扶光仙君贈予的酒。
步庭看著擺在桌上的這壺酒,神情凝重。
“師父。”南碸推門進來:“青嵐門、萬火宗、問星門還有望舒閣都收到了扶光仙君贈的酒。”
“這是扶光仙君第一次往外麵送東西。”步庭伸手摩挲著壺身,低聲呢喃:“他想做什麼?”
“會不會是扶光仙君知道了鎮河鼎的事,所以才特意贈酒?”南碸見師父神情凝重,小聲道:“除了與鎮河鼎有關之人,再無他人獲得扶光仙君贈的酒。”
步庭執壺為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了抿。
寡淡無味,實在稱不上一個好字。
一個自出生後便幽居在山中,不曾與活物接觸過的人,哪裡知道什麼是好酒。
他放下酒杯,語氣淡淡:“這些年送到扶光殿的信件無數,難得這位仙君有了翻閱的興致,這酒你拿去喝吧。”
南碸把酒帶回自己的院子,倒出來喝了一杯。
嗯……這真的是酒?
他懷疑仙君直接把化了的雪水裝在酒壺裡,就給他們送過來了。
“好酒,好酒。”長河醉醺醺道:“扶光仙君送來的酒,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他搖了搖空蕩蕩的酒壺,可惜酒壺太小,一不留神就喝完了,他扭頭看向祉猷:“祉猷小師弟,你這壺酒好像還沒怎麼動過,要不我幫你喝了?”
祉猷把酒壺拿遠:“長河師兄,這是給玖茴的。”
“我的,我的。”玖茴把酒壺抱進自己懷裡:“師兄,你不能跟我搶。”
“嘖。”長河哼哼道:“我就知道,但凡小師妹想要,哪還會有我的份。”
祉猷認真解釋:“師兄,玖茴還小……”
“不用解釋,我都懂。”長河醉醺醺地站起身,厚著臉皮朝年紀最大的彥柏那裡討來一杯酒。
小的這裡要不到,他找最大的討。
酒足飯飽,玖茴晃了晃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把扶光仙君贈的燈籠提在手裡,跟師兄師姐們一起走出酒樓。
夜色已深,街上還有很多人不願離去,玖茴注意到幾個修士坐在宋老板的湯圓攤吃熱滾滾的湯圓,宋老板腰間掛著一個香囊,香囊上有著複雜的符紋。
她一眼就認出,這個符紋出自莫師叔之手,整個望舒閣,最擅長符道的就是莫師叔。
難怪宋老板敢在今天出來擺攤,原來是莫長老幫她把妖氣掩住了。
“長河仙君,落煙仙子。”宋老板一眼就認出了長河與落煙,她見幾人醉醺醺的模樣,招呼他們坐著吃碗湯圓醒酒。
“吃不下,實在吃不下了。”長河擺手:“下次再來,下次再來。”
宋老板見他們實在要走,把隔壁點心鋪送的桂花糕塞到落煙手裡:“下次諸位一定要來啊。”
“宋老板,這裡要兩碗花生湯圓。”幫忙的大嬸扯著嗓子道:“還有三碗芝麻湯圓。”
“來了。”宋老板朝望舒閣幾人笑了笑,才擦乾淨手去煮湯圓。
“宋姐姐。”桌邊一個吃湯圓的小孩端著碗走到宋老板身邊:“那個穿紅衣服的姐姐,就是前幾日讓我傳話,叫你提前煮湯圓的人哦。”
宋老板用勺子舀了幾個煮好的湯圓到小孩碗裡,抬頭看向穿著紅色鬥篷姑娘的背影。
她約莫是有些醉意,走路微微搖晃著,她身邊的公子隔著厚厚的鬥篷,小心翼翼扶著她的手臂,不讓任何人撞著她。
“頭有點暈,我可能是喝多了一點。”玖茴揉了揉太陽穴,隱隱約約好像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誰在叫我?”她左尋右找,最後在護城河裡看到烏丞相探出來的半隻腦袋。
“烏丞相?”玖茴趴在圍欄上:“你怎麼在這裡?”
“閣主擔心你們喝得爛醉如泥,讓我來接你們。”烏丞相嫌棄地看著滿身酒氣的八個人:“年紀輕輕酒量這麼差,都來我背上,我馱你們回去。”
它前爪劃了劃,把結了冰的河麵拍得嘩嘩作響。
祉猷扶著玖茴跳到烏丞相背上,順便用腳把掉進水裡的長河勾出來:“有勞烏丞相。”
“不用客氣,都站穩了。”烏丞相馱著八人靜悄悄地順著護城河出了城,確定四周都沒人後,它四肢一蹬騰空飛到了空中。
“烏丞相你好厲害,不僅能把身體變這麼大,而且還能在空中遊泳。”玖茴趴在龜背上,夜風把她腦子吹得更加暈乎乎了。
“這算什麼,老夫縱橫四海,稱霸整個海域,這些不過是雕蟲小技。”烏丞相甩了甩尾巴,得意極了。
忽然妖風四起,烏丞相拚命劃動四肢,在背上結出一個防護結界:“什麼人在此作亂?”
“瞧瞧我遇見了什麼?”烏雲中一個穿著黑色裙袍的女子乘著黑色蓮花降落在眾人眼前,她渾身散發著煞氣,僅僅一個眼神,就逼得長河等人喘不過氣:“一隻老龜和八個小孩兒?”
“本座今日心情好,可以饒你們一命。”女子妖冶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不過要你們這幾個名門正派的弟子跪下來,求我饒你們不死,我才能放你們走。”
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她最了解不過,寧可死也不願意受半點侮辱,她最喜歡他們寧死也不屈的倔強樣子,殺起來格分有趣。
噗通。
噗通。
妖冶女子話音剛落,龜背上的人就接連跪了大半:“求美女姐姐饒我們小命。”
玖茴拉著祉猷蹲下,她躲在師兄師姐身後,揚聲道:“姐姐你貌美如花,修為高深,求求你放我們走吧。”
妖冶女子臉上的笑容僵住,仿佛看見了一群怪物。
說跪說跪,你們的骨氣呢?!
你們算什麼名門正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