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就是如此,見不得彆人過得好。”同門不屑地嘖了一聲:“瘋成這樣,狗見了都要搖頭。”
聞言,玉鸞心裡更加擔憂。僅僅一個問星門,就有人嫉妒玖茴的天資,那麼整個修真界,又有多少像師兄這樣的人?
“不過你的這位朋友有些可惜,若不是秋仙尊成為天下第一人消息在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的朋友早就揚名天下了。”同門歎息一聲:“或許,這就是命吧。”
有些人注定名揚天下,而有些人即使擁有天資,也會被其他的事跡掩蓋。
揚名天下又能如何呢?
江山代有才人出,世間總有天才不斷湧出,然後漸漸消失在紅塵中,便是驚豔過世人,也有被遺忘的一日。
十大宗門的前任宗主,哪一個在年輕時不是威名遠播,世人誇讚他們是劍修第一人,丹修第一人,醫修第一人……
在他們死後不久,秋仙尊、步仙尊、錦仙尊等人,就成了新的第一人。
一代又一代如此循環往複,不知漫長歲月洪流裡,多少天下第一被埋葬,又有多少天下第一被遺忘。
所有虛名,都不如好好活著。
她低頭摩挲著腰間的荷包,眼神落寞,就像她的母親,曾經也是名揚天下的仙修,如今還有人記得她的名字?
“玖茴,祉猷,又有兩份賀禮送來了。”汐沅捧著兩個禮盒放到玖茴與祉猷麵前:“九天宗的賀禮,要不要拆開看看?”
玖茴拆開禮盒,裡麵放著一些丹藥,還有一件上品法器。
“出手大方,不過比起青嵐門的秋仙尊還是差了點。”汐沅公平公正評價道:“不過九天宗那樣的大宗門,能記得送來賀禮,已是十分難得。”
“九天宗啊……”玖茴從禮盒裡取出一瓶丹藥,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也不知道鎮妖獄的那隻萬年惡妖死了沒?”
她可真是個善良的人,隔著千山萬水都不忘關心他人。
祉猷觀察了眼天色:“如果好奇,我陪你去看看。”
“會不會有點不合適?”玖茴有些心動。
“主意是你出的,極惡之氣是我們攔下的。”祉猷滿臉認真:“這很合適。”
“我也覺得很合適。”莫長老大步走了進來,把一封信件交到玖茴手裡:“每年我們宗門都會交一份信函到九天宗,你跟祉猷人年輕,修為又比其他師兄師姐高,你們去最合適。”
“這是什麼信函?”玖茴摸了摸信,還挺厚實。
“我們宗門勢微力弱,又沒多少錢,這些你是知道的。”莫長老搓著手道:“每年開啟護宗大陣,護城大陣,需耗費不少靈石。我們身為修士,守衛百姓肯定是義不容辭的事。不過民間有些俗話,叫無錢寸步難行,咱們宗門窮啊……”
簡而言之就是去找九天宗討點靈石。
“怎麼能叫討靈石,我們這是請求九天宗扶助。”莫長老義正言辭:“你們這次去,不是為了你們自己,而是為了整個望舒閣,為了整座桃林城。”
“咱們宗門往年都是誰去?”玖茴把信件揣了起來。
“以往都是你師父,最近她閉關,這個重任就隻能交到你手裡。”莫長老看了眼祉猷:“哦,還有祉猷。”
雖然這孩子不愛說話,可能派不上什麼用場。
“我懂了。”玖茴點頭,不就是要錢嘛,這事她熟。
祉猷茫然地看了看玖茴與莫長老,半晌後才開口:“若是宗門缺靈石,我這裡還有……”
“噓。”
“噓。”
“噓。”
玖茴、汐沅、莫長老齊齊把手指豎在嘴邊:“你不懂。”
“自家的靈石是自家的。”
“花彆人的靈石才香。”
“能花彆人的錢,何必掏自家腰包。”莫長老拍了拍祉猷手臂:“祉猷啊,你還是太年輕,多跟玖茴學學。”
祉猷:“哦。”
可是他真的有多很多靈石,多得堆積成山。
“三月底了。”守門的九天宗弟子道:“應該到望舒閣登門拜訪的日子了。”
“今年望舒閣竟然沒來?”另一名守門弟子道:“其他小宗門是隔三差五來,唯有望舒閣年年都來。今年他們怎麼回事,其他幾個小宗門都到了,還不見他們身影。”
“不知道。”守門弟子搖頭:“聽說他們宗門有兩個年輕弟子進階元嬰境,難道是在宗門裡慶祝,忘了時日?”
兩人正說著,就見一對容貌出眾年輕男女禦劍而來。
玖茴跳下飛劍,仰頭看了眼九天宗牌匾上鑲嵌的寶石,讚歎道:“寶石真漂亮。”
兩位守門弟子沉默,他們又回憶起宗門牌匾寶石被摳走的事。由於這件事實在太過丟臉,大家平時都刻意避開談論此事,現在突然被人說破,他們心情有些複雜。
“見過一位道友,不知一位從何處來?”
“道友好。”玖茴回了一禮:“在下望舒閣掌門弟子玖茴,代長輩前來拜訪貴宗。”
來了,來了,終於來了。
兩位守門弟子內心莫名變得充實:“一位道友請進。”
一位守門弟子領著玖茴與祉猷往內門走:“知道你們可能會來,掌派大師兄早就為一位準備好了院子,待大師兄忙完以後,就會來見你們。”
“有勞道友。”玖茴再次道謝。
“道友不必多禮。”九天宗打開客院的門,他站在門外沒有進去:“一位請。”
隔壁兩個院子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來。
“又來一個?”
“也是來尋求九天宗扶助的?”
“派這麼年輕的弟子頂什麼用,年輕人麵皮薄,能舍得下臉要錢?”
九天宗弟子假裝沒有聽見這些討論聲,他對玖茴祉猷笑了笑:“一位先休息,在下告辭。”
到了夜裡,有人來傳話,說南碸在議事堂等他們。
打秋風嘛,總是要主動點。玖茴當下就帶著祉猷趕到議事堂,他們到的時候,其他幾個小宗門已經到了,正在與南碸哭訴他們的貧窮已經艱難。
“南碸仙長,我們的情況您也是知道的,土地貧瘠靈氣枯竭,彆說種植靈草靈藥,就連耗子來了,都能被餓死。”
“耗子好歹還願意去你們那裡轉一圈,說明日子還過得下去。不像鄙宗,吃了上頓沒下頓,整個宗門就五個人。附近的百姓寧願去城裡討飯,都不願意加入我們宗門。真是慘得聞者落淚,見者傷心。”
“王宗主,你怎麼不說話?”
“不好……意思,老朽太餓了,實在無力說話。”
“咳。”南碸忍無可忍道:“王長老,你在鄙宗住了一日,難道是鄙宗飯菜不合你的胃口,才讓你饑餓至此?”
過了,演得過了。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不好意思,晚輩來得有些遲了。”玖茴笑眯眯地走進來,她穿著一身素衣,如墨青絲簡單地挽成一個飛螺髻,勉強靠著一支木簪固定著,除此之外再無多餘首飾。她向眾人行禮:“見過諸位長輩,見過南碸道友。”
“玖茴道友,祉猷道友?”南碸站起身,迎著兩人走了兩步:“一位怎麼來了?”
“南碸道友,我們望舒閣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玖茴再次抬手行禮,讓眾人看到她打了補丁的袖口:“難啊,實在是艱難。”
其他三個小宗門的宗主:“……”
望舒閣越來越不要臉了,以前玉鏡頂著一張柔弱的臉來裝可憐。
今年倒好,玉鏡是不來了,但他們又派了兩個相貌出眾的年輕弟子來。
為了要錢,打補丁的衣服都穿上了,簡直厚顏無恥。
“前些日子,在下師弟勉力抵擋住魔修破壞鎮河鼎,受了極為嚴重的內傷,回宗門養了許久才好。這些日子為了湊錢買藥,我們望舒閣湖裡的魚都被撈光了,地裡都被扒了三四遍。”玖茴掏出手帕,輕輕擦拭眼角:“眼見師弟有所好轉,誰知我們又遇到了五千年水蛭妖作惡,為了製伏惡妖,我們師兄妹八人都受了極其嚴重的傷。”
“哦,這兩次南碸道友你也在場,對不對?”玖茴幽幽歎息一聲:“我們為天下流過血,我們為天下出過汗,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我們也不會背著師父前來貴宗門尋求幫助。”
南碸:“……”
按理他或許應該說些什麼,但他此刻隻想沉默。
“那日我們被水蛭妖以性命威脅也不願妥協,秋仙尊說我們有風骨。”玖茴捂著胸口:“其實哪裡是有什麼風骨,隻是身為正道弟子,不願對妖邪彎下脊梁罷了。”
她看向三位小宗門宗主:“三位長輩,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三位宗主:“……”
高手,這是真正的高手。
“三位宗主,你們為何不說話?”玖茴柳眉輕皺,仿佛有無限憂愁:“難道你們都不喜言談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