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一陣骨頭互相碰撞的哢嚓響,外頭喜娘笑嘻嘻地爬了進來。
她的臉是完整的,抹了兩塊通紅的胭脂,像是雪白豬皮上蓋著的紅章子。臉下,脖子上係著一條紅絲巾,擋住了森森白骨。
喜婆隻有頭上有皮,其他地方全是已經微微發灰的骨頭。
他們不言不語不聲不響,隻用無言就帶給了陳冬青巨大的壓迫感,叫她冷汗儘出。
如同蝙蝠一般,密密麻麻,烏壓壓地坐在石碑上,沉默,寂靜,一瞬不瞬地盯著陳冬青。
現在,他們睜開了眼睛,眼裡的瑩瑩綠光,照亮了他們上半子。
他們的眼睛起先都閉著,體便與黑夜混合在一處,陳冬青粗略的一眼並未發現。
陳冬青背後發麻,環顧四周,發現墓地上的每一塊碑牌上,都坐著個灰色的影子。
衣料摩擦聲,並不隻有一響,而是由近及遠,層層疊疊,似有無儘之數。
周圍沒有一棵樹,隻有超過一人高的雜草,投下斑駁的影。西西索索聲中,隱約有衣料飄動的嘈雜聲。
方才陳冬青沒有注意到,現在她才瞧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墓地之鄭
緩步接近陳冬青,他不徐不疾,倒比從前多了兩分風範。
溫語道大概想要捉的是活人,見陳冬青一受傷,他便沒有再動手了。
陳冬青吃痛,更要命的是魔氣不斷往她傷口裡鑽,如萬千螞蟻啃噬,叫她骨頭裡都透出一股涼意。
終於,躲開的第八回,鐮刀割破了陳冬青的胳膊,劃穿她手臂。血線飆出,落在大紅色喜服上,加深了那抹紅。
第四回躲過飛來的鐮刀,陳冬青的語言已經不能給溫語道帶來任何影響。後者投來的鐮刀越來越快,讓陳冬青對付地越加吃力。
倒不是她舍不得打死溫語道,而是啥修為都沒有的她,是被打死的那一個。
她之所以這樣,不過是為了拖延一點時間。
陳冬青壓根沒打算喚醒他的什麼記憶。要記憶真的那麼容易喚醒,上個世界的江遠第一個就要砍死她。
溫語道冷哼,又是一把鐮刀朝陳冬青的脖子扔去。
“廢話極多。”
陳冬青趁著溫語道一擊落空,收起鐮刀之時,迅速爬起,吐出嘴裡的灰土:“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虧的你死了我還難過了好久。”
“溫語道!”
被這一鐮刀砍中,就算是有三個脖子也得一起砍掉了。
鐮刀上魔氣濃厚,有著與方才陳冬青看見的一模一樣的六角陣法。雖不知它的威力,但毋庸置疑的是:
陳冬青來不及起,滾了滿臉滿的灰,落了一地的釵環。
“靠!”
他抬手,竟憑空捏出個巨大的鐮刀,在手裡轉了兩圈,徑直朝陳冬青劈來。
溫語道,不,那隻大鬼,正冷著臉,衝她露出個嗤笑。
稍抬頭望,她便瞧見大紅衣襟上繡著的金色龍王。
陳冬青來不及緩上一口氣,就被一隻玄色繡鞋攔住去路。
一根削尖的竹竿插在原本她滾落的地方,大約刺進地裡有尺許。要是這一竹竿紮到陳冬青,怕是五臟六腑都能給她串通嘍。
她重重落地,原地滾了兩圈,瞧見一隻繡花鞋,暗道一聲不好,立刻朝旁邊滾去。
陳冬青仗著自己上個世界與他熟識,並未太過防備。他猛然出手,陳冬青直接被拂開倒飛了出去。
溫語道也僅僅隻是愣了半晌。旋即,他凝視陳冬青,眸子陡然轉紅,化作厲光,躥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