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1 / 2)

夜色中響起嘩啦的水聲,一瓢涼水從頭頂澆下,淋濕了墨發,沿著脊背流淌而下,洇濕腳下的石板。

林思惟緊捏著葫蘆瓢,心裡像燃著一團火,火勢驟然旺盛,越是壓製越是迸濺出點點星火,濺落在肌膚上,燎起灼燙的疼,將理智與清醒一點點焚燒蠶食。

眼前仍是她雪白的足,稠黑的發,她穿著不合身的寬大衣袍,小心翼翼地提起下裾,隨著她微微傾身的動作,衣襟微敞,香肩半露。

林思惟仰起下頜,喉結滾動,又舀起一瓢涼水當頭澆下,澆不滅胸腔翻湧的滾燙。

月亮把院子照得分外明亮,林思惟盯著斑駁的牆麵出神,上麵的牆皮有些脫落,裂開一道道縫隙,交錯成奇異的紋路。

他像研究太極圖一般,專注地盯著那一處,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

錯亂的裂紋彎曲扭動,不是化作玄妙莫測的卦象,而是凝成了她含笑而視的模樣。

四象生……

林思惟的腦海變得混亂不清,再也看不進那些雜亂的裂紋,葫蘆瓢被他捏得發出幾聲脆響。

蛙叫蟬鳴響成一片,一如他此刻無法理清的心緒。他的身體緊繃,像一張拉開的弓,長眉微蹙,黑沉的眼眸半闔,手下的動作越來越快,半晌後鬆了手裡的力道,舒出一口氣。

他抓著水缸的邊緣,一動不動,長久地佇立,像一座久經歲月的石像,沉默地抵抗風吹日曬。

夏日的夜晚燥熱難耐,隻有剛洗完澡那會兒有片刻清涼。

循柔在屋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扇子,捏著衣襟扇了扇風,她隔著門朝外麵揚聲問道:“林思惟,扇子放哪兒了?”

這院子這麼小,可能一開門就要打個照麵,為了兩個人不尷尬,她體貼地關好了房門,連窗子也沒開,一點風透不進來,屋裡更加悶熱了起來。

林思惟拿起一旁換洗的衣袍,不急不緩地低頭係著衣帶,嗓音有些沙啞,“窗子旁邊。”

循柔走到窗子前,拿起了一個大蒲扇。

這個玩意兒,她剛才就看到了,扇麵大得離譜,她還以為是秀娥平時烙餅用的墊子,沒想到居然是把扇子。拿在手裡很輕便,試著扇了扇風,立馬涼快了,比她平時用的扇子管用多了。

林思惟進屋時,循柔搖著蒲扇看了過去,他的衣袍穿得一絲不苟,衣帶係得緊緊的,隻有頭發還沾著水汽,一身的清冷氣。

循柔的下巴抵在扇沿上,瞅了瞅他問道:“要出門?”

誰會在洗完澡準備休息的時候穿得這麼規矩,說他這會兒要出門她半點不會懷疑。

“沒有。”林思惟關好房門。

“你穿得好嚴實。”不熱麼?

林思惟略微一頓,轉頭問道:“有問題?”

他低頭看了一眼,嚴實麼,還好。

能有什麼問題,循柔輕搖著扇子,慢悠悠地道:“你喜歡就好。”熱不死你。

循柔穿著他的袍子,裡麵卻是空蕩蕩的,動作大一些,怕是會露出一截瑩白的小腿來,她撫著袍子問他,“我明日穿什麼?”

林思惟不去看她,自顧自走到床邊去鋪床,“明早我會給你準備好。”

一床被子會不會太硬,鋪兩床好了。

循柔躺在床上說道:“床有點硬。”

林思惟閉著眼睛給她打扇,“你要是肯回去,便能有高床軟枕。”

她柔聲道:“等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我不想回去,旁人說什麼也不管用。”

這一點林思惟已經領教過多次,她主意大得很。

“為什麼想留在這兒?”老舊的院子,簡陋的床,甚至沒有一個像樣的浴桶,他尚且看不得她如此將就,她又何必委屈自己。

“因為你在這兒啊。”

林思惟睜開了眼睛,因她輕飄飄的一句話而心生漣漪,以至於他都不想再去問她,為什麼他在這裡她就要留在這兒。

她或許會說是要督促他上進,也或許會說是她閒著無聊,多半不會是他想聽的答案,不如不問的好。

過了一會兒,循柔側身對著他,“我問你一個事。”

她身上幽香浮動,林思惟問得心不在焉,“什麼事?”

循柔的聲音透著疑惑,“你沐浴要這麼長時間嗎?”比她還要慢,是去泡了個澡麼?

林思惟沉默了幾息,閉上眼睛,聲音平穩無波,“該休息了。”

就是睡不著才跟他閒聊的,循柔漫不經心地說道:“說說怎麼了?”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循柔的指尖在他的背上戳了戳,不想聊天沒問題,扇子不要停。

……

循柔不知道林思惟是何時出去的,等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把一應物品都給她準備好了,還帶回了一個姑娘。

她淡淡地說道:“你要納妾啊?”

“給你找的丫鬟。”納什麼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