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1 / 2)

我在十九歲時與崔氏定了親,雖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心裡沒有不滿,甚至有些歡喜。

我見過她幾次,溫柔賢淑,知書達理,是我想象中妻子的模樣,隻是年紀有些小。

崔太傅過壽時,我帶著壽禮前去祝賀,見到了崔氏,一年不見,她像綻開的花朵般,多了女兒家獨有的綽約風姿。

她雖是世家大族出身,但崔氏一族早已不複往日榮光,族中子弟不成器,叔伯兄弟像吸血蟲般攀附著崔太傅,作為崔太傅唯一的女兒,她不得不打起精神處理大小事務。

那時我就在想等她嫁到鎮國公府後,不會讓她如此辛勞。

我和她是少年夫妻,彼此情意纏綿,那段時日是我少有的快樂時光。

然而變故發生得如此突然,邊關戰事緊迫,我跟她道彆後,馬不停蹄地趕赴了邊關。

一切都是在那裡發生了變化。

我倒寧願我那時戰死沙場,至少對崔氏而言,我依然是那個跟她感情甚篤的夫君。

在邊關我碰到了一個女子,那是我噩夢的開始,我像撞邪般讓她做了我的外室,簡直是荒唐至極!

我不明白我為何做出這樣的事,甚至都不是出於我的意願,像是有人在操控我的身體和想法,必須要按著某種看不見的道路行走。

我試圖擺脫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控製,但我失敗了。

邊關戰事告一段落,我回了京。

這件事在崔氏的心裡紮了一根刺,我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連我自己都想不通的事,在她聽來隻會是狡辯。

我用儘全力彌補她,她的態度逐漸有所緩和。

幾年過去,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她叫循柔,是個極漂亮的孩子,她不哭不鬨,大多時候都在閉著眼睛睡覺。

我第一次抱起她的時候,有些手足無措,小小的一團,看得人心都軟了。

我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想牽著她的手陪她慢慢長大,不會讓她自己在這個世上跌跌撞撞。

但命運再次跟我開了一次玩笑,當我以為可以擺脫控製的時候,現實給了我沉重地打擊。

當那個女人和孩子被接回鎮國公府時,所有的一切都轟然倒塌。

我變得越來越麻木,因為我無法改變,我看著“我”冷落崔氏,忽視女兒,將本應給妻女的寵愛分給那些外人。

通常我不會意識到這些事情,隻有在夜深人靜的某一瞬間覺得何其荒謬。

我以為即使沒有我,崔氏也會好好照顧循循,但我發現不是這樣,她也像我一樣忽視了女兒。

即使她怨恨我,也不能不管我們的女兒,有了小寶後,崔氏更是將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幼子身上,循循怎麼辦,我有些憂慮,但可悲的是,隻是眨眼的工夫,我便記不起我那年紀尚小的女兒。

循循很聰明,她學什麼都很快,總能令人發出讚歎,但我知道她在背後必定付出了超出常人十倍的努力,她做這些似乎隻是為了他們看一看她,給她一句誇獎。

崔氏心不在焉,而我更是混賬。

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直到聽聞循柔死訊的那一刻,我愣怔了許久,仿佛如夢初醒。

“老爺,憐蓉出事了!”

木姨娘悲傷又恐慌地跑進來。

李憐蓉看望完循柔,從莊子上離開,在山道上驚了馬,摔下山坡,一命嗚呼,脖骨都斷了。

我的循循沒了,其他人是死是活有什麼要緊,她喊了她那麼多年姐姐,就當是陪她去了。

多少年了,我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把這些年的事,挨著理順清楚,在書房枯坐了半夜,讓人將木姨娘綁了過來。

我用刀子一片又一片地割下她身上的皮肉,她痛苦哀嚎,將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人已經不在了,說什麼也晚了,手裡沒有收住力道,霎時間鮮血迸濺。

府裡愈發冷清。

我叫來了李宴,深深地凝視著他,這是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孩子,自從進入鎮國公府就在不斷地為自己謀取利益,如今即使脫離了國公府,也有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我在國安寺點了三盞長明燈,你看顧著些。”

說完話,我便讓他退下了,私心裡不太待見他,不是因為得知他並非親生,而是因為他對循循的心思。

他自幼就對循循不同,每次循循出現,他都會第一個發現,不著痕跡地看上一眼,就垂下眼眸,再也不多看。

我也有像他那般年輕的時候,他以為隱藏得很好,落在我眼裡卻是如此一目了然。

李宴本就有敏感自卑的一麵,尤其是剛入鎮國公府時,他為了得到先生賞識,在手腕綁著沙袋練字,手腕上時常帶著傷。

而循循總能客氣又疏離地挑破他的自尊,看似是一片好心,結果卻是讓他陷入狼狽窘迫。

她小小年紀寫得一手漂亮字,漫不經心地告訴彆人,一個勁兒埋頭苦練的,隻會是笨蛋蠢貨,人長著腦子不是為了當擺設的。

我看著李宴悄悄地拉了拉衣袖,耳根泛著薄紅,眼睛卻忍不住去瞧她。

可循循從來不看他,即使無意中把人打壓得窘迫不堪,她也渾然不覺,仿佛並不認為有人會如此敏感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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