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原生活壓力太大,這具身體坐一會兒額頭都在冒虛汗，莫霰準備去洗手間洗把臉。
他撐住拐杖，走過幾步後就掌握了如何保持平衡。
路過鏡子時莫霰沉默了。
果然是上個世界殺掉觀測者引來主係統的反噬嗎……
他剛才就覺得劉海礙眼,順手扒拉到頭頂,走路時又落了下來，這會兒剛好擋住鼻梁,再往下是幾天沒刮的胡子，整個頭像一團黑漆漆的雜草球,八月的季節還穿著件黑色短袖，簡直和從黑泥坑裡挖出來的差不多。
他沾了點水，又把頭發扒拉上去,這次終於見到宋原真容。
隊伍出去跑商演不帶宋原，因為他殘廢且長得醜，但宋原長相絕對和醜沾不上邊，三庭五眼很標準，換身打扮走在路上都會有人要聯係方式。
餘生微吐槽道：“經典套路來了,都說主角長得醜，其實頭發撩上去長得比誰都好看……但宋原為什麼不收拾，感覺他也不像不修邊幅的人啊。”
莫霰努力用一隻手整理儀容。
“裴清然讓他這麼做的，宋原以前上學時是校草，追他的人不在少數，裴清然以‘吃醋’、‘怕彆人搶走你’不讓宋原露臉。
“分手後，宋原本來也想改變造型參加商演賺錢,但是被以‘腿瘸，形象不佳’拒絕了。
“這樣戰隊就可以削弱他的商業價值，讓他賺不到錢，進行打擊pua,降低他的存在感，從而讓他隻賣力乾活還不用上場。
“更重要的是，我剛瀏覽網絡時發現宋原和裴清然之間的戀愛關係處於保密狀態，宋原這個樣子，大家也不會想到萬人迷輔助和他會是一對。”
餘生微：“裴清然真是既要又要，一邊吸宋原的血一邊還嫌棄人家。”
“比起嫌棄宋原，他更多是想保持單身人設，這樣才能當電競圈萬人迷，”莫霰分析道，“裴清然是裴家領養的孩子，他家兄弟姐妹眾多，還有個天生身體就差的弟弟，所以他缺愛，非常缺愛。”
莫霰麵臨的狀況比上個世界還要嚴峻。
裴清然和聞烽把他當血包，妹妹重病纏身，自己也是個殘疾，還有被輿論裹挾罵他業務能力不配在瑞瀚待下去的極端粉絲，出門都得擔心被扔石頭。
而且他翻過宋原的存款，發現即將連飯都吃不起。
宋原剛開始進瑞瀚戰隊時，聞烽和裴清然還知道裝裝樣子，工資正常。
靠壓榨宋原把攤子支起來後，就找各種理由不讓宋原上場，再出場率不夠為由扣宋原獎金。
戰隊要求每個人工資保密，但莫霰潛入戰隊財務係統，發現其他人工資都算的年薪，最低也是七位數，宋原這個月隻有小四位數。
因為想把宋原騙進戰隊，當初簽合同時聞烽沒挖坑，還保證過宋原的出場率。
宋原找聞烽爭論過，但他底層打工的社會經驗根本比不上聞烽這種從小在商界摸爬滾打的商人，幾句話就堵了回去。
後來缺錢，
宋原也動過拿賠償金走人的心思，
但但聞烽一直告訴他隻要好好乾肯定能賺錢。
宋原不知道外麵是什麼樣，
就算知道也走不出去，沒人要他，他也舍不得自己辛苦付出的戰隊
裴清然靠他們曾經親密關係、萬人迷身份對整個電競圈的了解，和聞烽聯手給宋原構築了一個殘酷的牢籠。
為了生活和給妹妹治病，宋原和裴清然商量後賣掉了兩人當初合資付首付的房子。
莫霰懷疑裴清然和聞烽是故意壓宋原工資，畢竟其他戰隊“不要”宋原，而宋原需要錢，隻能更努力刷業績——幫團隊提升和做方案。
賣房款已經到賬且分割完畢，但宋原拿去還了一部分債務，剩下的要給妹妹看病，還有租房子、日常吃飯、水電氣等開銷，根本不夠花，所以宋原才要冒險去參加醫療項目。
但對莫霰而言，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花了五分鐘都沒把形象收拾成能忍受的樣子。
剪掉。
全都剪掉。
他的審美決不允許他用這麼邋遢的身體。
俱樂部設在鬨市，拐角就有一家裝修不錯的店鋪，莫霰直接花錢讓造型師按他的要求來了個大換樣。
等視線重新變清爽，莫霰才覺得活過來，有心情去馬路對麵覓食。
等吃完飯再回去時，他一進戰隊大門就遇見禿頭經理。
因為換了造型，經理上上下下看他好幾遍，最後還是通過他的拐杖，才不確定地：“宋原？”
莫霰：“怎麼。”
經理嘟囔了句聽不清的話，又不耐煩地：“聞哥在辦公室等你，快過去。”
莫霰撐著拐杖慢悠悠地走：“快不了。”
“你！”經理哼唧一聲，狗仗人勢道，“彆以為你換張皮就能人五人六，聞哥可不吃你這套。”
莫霰應都懶得應，用最舒服的速度來到聞烽辦公室。
聞烽和裴清然都在裡麵，見到他雙雙愣了下神。
裴清然最先反應過來：“宋哥，怎麼想起剪頭發？”
莫霰平淡地道：“想剪就剪了。”
宋原和裴清然是和平分手，並且處在同一個戰隊，裴清然依然乖巧地叫哥，這位主角受天生一副小白花長相，看上去人畜無害，電競圈初戀臉投票裡斷層拿過第一名。
但不提本性，單論顏值，莫霰覺得同是清純類型的餘生微比裴清然順眼得多。
聞烽長得濃眉大眼，很是周正，這會兒還沒打算去訓練，依然西裝革履。
他單刀直入道：“聽說你想請假去參加醫療項目，宋原，那個項目很危險，你妹妹的事我知道，缺錢的話可以讓財務給你預支工資，我也可以私人再借一筆錢給她看病。”
莫霰：“看來經理傳錯了話，我要的不是請假，而是解約。”
聞烽皺起眉，思考片刻：“是因為今天的商演不讓你去嗎，宋隊，不是戰隊不讓你去，而是商家那邊要求的。”
莫霰：“和商演無關，我個人追求和戰隊不符。”
聞烽：“你知道單方麵解約要賠多少錢嗎，宋隊，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商量。”
莫霰不願意跟聞烽打嘴仗：“我建議你不要建議。”
聞烽眉心緊皺。
宋原脾氣是差了點，但隻在戰隊戰術和隊員提升上和他頂過嘴，平時都為那點工資拚死拚活，今天怎麼想吃錯藥。
不等聞烽開口，莫霰自然地來到電腦前，把早就準備好的合同和解約文件打印出來，仿佛他才是這間豪華辦公室的主人。
他指著合同白紙黑字的條款：“合同上寫明，甲方，也就是瑞瀚戰隊要保證我每個賽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出場率，但上個賽季我出場率隻有百分之六十，反倒是你們應該給我賠償金。”
聞烽：“你是在意出場率嗎，這個問題我會跟教練和經理聊。”
又是借錢又是讓上場，如果換成宋原在這兒，恐怕已經對聞烽感恩戴德，但莫霰不吃這套。
他從聞烽筆筒裡拿過一支鋼筆，學著宋原筆記在解約合同上流暢地簽下名字。
莫霰把合同推給聞烽：“好意我心領了，賠償金我已經替你算好，不相信的話可以再叫律師和財務來算一遍，算完簽字就行。”
裴清然關心地問道：“宋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莫霰懶得搭理：“不簽也行，合同上寫了違約可自行解約，賠償金我會自己找律師要。”
聞烽眉頭皺得更緊：“你找到下家了？是哪支隊伍？”
“沒人要我，”莫霰似笑非笑地看向裴清然，“以後賽場上見。”
莫霰合好筆蓋，不輕不重地丟在合同上，轉身就要離開。
聞烽給裴清然使了個眼色，後者忙追上莫霰：“宋哥，我送你回去吧，正好也很久沒見過灩灩，她上次還說想我。”
在裴清然碰到莫霰的前一刻，辦公室門從外打開。
“原哥哥，小心臟東西~”
餘生微戴著大墨鏡，頭頂遮陽帽，腕上配了隻浮誇鑲鑽表，跟走秀似的大步來到莫霰身邊，一扭肩膀把裴清然頂開，熟練地攙住他手臂，甜甜地道：“早就聽說瑞瀚戰隊坑多，來，原哥，咱們注意腳下。”
裴清然變了臉色：“餘生微？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接原哥哥回家啊，這都幾點了，回家吃飯，”餘生微說完看向裴清然，好奇道，“清然，你怎麼不回家呢，是因為家裡沒人給你留燈留飯嗎？”
裴清然：“你！”
餘生微還想再說，莫霰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當即回頭，扶著莫霰離開戰隊基地。
辦公室裡裴清然攥緊拳頭，還在盯著早已沒人的走廊。
是誰都好，為什麼偏偏是最受家裡疼愛的餘生微！
為什麼餘生微總要來搶他的東西！
聞烽喚道：“清然，不要激動。”
裴清然回過神，他很快整理
好情緒：“抱歉。”
聞烽翻著宋原的解約協議，神色不明：“你這個弟弟手段很高？”
裴清然壓抑住眼底的嫉妒：“他隻是命好。”
聞烽：“餘生微是沒出訓練營的新手，彆太在意他，新賽季快要開始，我們暫時還需要宋原，他不能走。”
·
戰隊基地大門外。
餘生微知道莫霰現在行走不便，特地把車開到最近的地方。
莫霰拿著拐杖不方便，乾脆直接連人帶拐杖一起坐到後座。
哪怕有餘生微攙扶，這一段路也累得夠嗆，莫霰靠近舒適的高級轎車座椅，喟歎道：“還好你來得及時。”
餘生微笑道：“知道莫先生想解約，我就喚醒人類身體，提前過來接你啦，對了莫先生，你的眼鏡我順便也給你配了一副，就放在後座，宋原視力正常，所以是平光鏡。”
莫霰果然在後座找到眼鏡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