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金陵城(10)
“今日之內?”該文豪大驚失色,“這不可能啊,不,我做不到!”
蕭複疑惑不解:“為何,你是讀書人,我尚且一個時辰能寫下上千字,你是讀書人,那一個時辰起碼寫三千字,這十二個時辰,就是三萬六千字,足矣。”
他麵如菜色:“照兄台所言,豈不是我不吃不喝不睡?”
蕭複淡然點頭:“是啊。”
大文豪本來是不行的,直到看見一旁身材魁梧眉眼粗魯的兄台,抽出了彎刀,凶神惡煞衝他:“嗯?”了一聲。
他認慫了:“好……我寫,不,我念,你們寫。”
蕭複立刻打起精神,坐得端正了些。
據蕭複提供的素材,作者徐徐道來,很快說到了蕭複關心的成親。
“話說洞房花燭夜,書生被灌醉,床榻上發現將軍竟是男扮女裝,驚慌不已,難以接受,將將軍踢出門外。將軍撲通跪下,門外風雪交加……”
蕭複打斷:“錯了,他們是春天成親的,沒有雪。書生也不會將他踢出門外的,他不是那種人。”
“……好,春天,那便改成門外雷雨大作。將軍自願跪在門前,整夜訴說衷腸,悲壯欲絕。書生便……”
蕭複打斷:“若不是雷雨天呢?你換一個,換成一個風花雪月的夜晚,他們順利洞房。”
“……好,”作者一咬牙,“書生發現將軍竟是男兒身,內心震驚難過,可因醉酒而難以自持,將軍乘其不備,將他硬上……”
蕭複繼續打斷:“將軍也不是那種人,不對,重來。”
文豪不愧是文豪,蕭複焦頭爛額的問題,從他這裡得到了幾十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及應對方案。不管發生什麼,蕭複都知道怎麼辦了。
他問元慶:“都記下了麼?”
元慶麵無表情:“都記下了。”
“甚好,”蕭複側頭喊:“元武,給先生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作者喜不勝收:“那我可以走了麼?”
“不可以呢,再寫幾個彆的,我就愛看你寫的,你畫工如何?再配上小畫,今日之內,能畫完麼?”
“…………”
蕭複在奴役人給他寫故事,林子葵仍在背書,書背得多了,腦子都是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時日幾何。
十五一過,就該去貢院報道了。
上元節這日,林子葵想著會試九天,次月便是殿試,這少說要走兩個月。
“這麼多銀子,帶到淮南會館,也太容易被偷竊了。”
墨柳:“那公子,咱們不如把銀子放在唐大人府上?”
墨柳尚且不知唐兄對林子葵所做之事,林子葵從來沒有說過,至於眼睛換藥,林子葵也隻說是謝神醫的醫囑。
如今聽他一提唐孟揚,林子葵便搖頭:“我與唐大人已恩斷義絕,兩不相乾了,這銀子……”
“什麼銀子?”門外,傳來蕭複的聲音,上元節的雪早就化了,寒梅綻放,蕭複那深黑的大氅上,還落著零星梅花瓣,墨發間門也有幾瓣,襯得他烏眸如星,勝卻人間門無數。
“這銀子是…”林子葵沒敢說是肖大人送來的,解釋道,“是、我的家當……”
“就這一箱麼,”蕭複瞥了一眼,說,“我在金陵有一處宅院,等會兒讓元武給你搬到馬車上,到金陵我給你換成銀票。”
銀票輕飄飄的,送禮之人通常都喜歡用真金白銀來彰顯分量。
“換成銀票,那就再好不過了。”林子葵隨他一道上了馬車。蕭複卻又下來,不一會兒,金樽從行止觀出來了。
蕭複壓低聲音問:“到手了麼?”
“侯爺,到手了。”金樽給了他一個盒子。
蕭複打開看了一眼,低道:“看來老家夥,也不想讓江山易主,生靈塗炭。”他關上盒子,“金樽,你跟元慶走後麵,將趙小王爺押好了,不許有任何閃失。隻要宇文胄在,他爹就不敢輕易動手。”
回京路上,前後兩輛車,書童沒好意思和公子一起坐,車上隻有林子葵和蕭複兩人,鄉道顛簸不已。
林子葵靠著馬車壁,道:“今年考試有四五千的生員,約莫都進京了,不知淮南會館,住滿人沒有……”
“你住我的院子,不就好了?我家又沒有旁人。”約莫是因為蕭複自己習武,他很喜歡林子葵這雙舞文弄墨,讀書寫字的手。
十指如玉,手腕纖細,皮膚細膩,比上好的瓷器還要溫潤百倍,十分好摸。
單獨相處時,他沒事乾,就喜歡把林子葵的手抓過去把玩。
林子葵起初不習慣,但是奈何不了他,後來半推半就,也就習慣了。
他現在沒吭聲,心裡想的是住照淩那裡,這樣不合禮。
手心癢癢的,林子葵試圖抽了下沒抽動,低低地道:“會館住不下,我便去客棧也行的。”
蕭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道:“今晚上元夜,我們去坐畫舫遊秦淮河,那船是自家的,晚上就住船上,你若住著覺得好,直到上貢院,都可以住這裡。”
林子葵想了想道:“秦淮河夜夜笙歌,歌舞升平,還是客棧好些,清淨。”
真是半點便宜都不占他的,油鹽不進。蕭複忍不住逮著他的手心撓了撓,林子葵猛地抽手,肩膀一抖:“照淩,我癢……”
“癢是吧?癢就對了,你怎麼知曉秦淮河夜夜笙歌,歌舞升平?你還去過那些地方?”
“我三年前……去過一次的,我在畫舫上同人鬥詩,四麵八方都有歌伎唱歌,好聽是好聽,就是亂人心。”
蕭複聞言笑道:“很快就沒人唱歌了,不會擾了你看書的。”
皇帝都死了,還唱什麼唱。
林子葵住船上好,船上安全。
這熱鬨的上元節,遠在西北的趙王已暗中帶了一萬兵馬靠近金陵,蕭複早兩日得到消息,整理成冊,交給了則悟道長。
比起文泰帝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趙王更適合做一個好皇帝,隻可惜,蕭複不敢重蹈覆轍,文泰帝一個窩囊廢,忌憚自己,受宦官挑撥,都敢派人來暗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