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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淡綠 勖力 8610 字 3個月前

酒店高樓穿梭往下,叮地一聲響,栗清圓從電梯裡出來,正好就是廊道的儘頭。她透過玻璃窗向外看,已經狂風大作,潑雨如注,時而霍閃連天。

剛才下樓前,栗清圓已經把手機調成正常通訊模式。此刻,她看到了季成蹊的兩條短息:

我在酒店外麵等你。

地址是你爸給我的。我答應他,安全送你回去。

兩條短信發送顯示在半個小時前。

什麼時候起,季成蹊的時間變得尤為珍貴。也因為父親是做這一行的,栗清圓從一開始就極為地清醒乃至自覺,有著醫護家屬本能的自覺。她不需要爸爸太多的陪伴,也不需要男友太多的相守,僅僅因為她覺得他們把時間分配給了更需要的人。

可是,這不代表著,她是個木頭。

她可以支配時間少一點,不代表她不想被需要。

一個不被需要的人,無論從身體到精神上,都被視為侮辱、拋棄。

這才是栗清圓追究的症結。

又一記霍閃,栗清圓往VIP休息室去,果然隨後又聽見了滾雷聲。

休息室的兩扇門大敞著,栗清圓在門口循例地叩了叩,走進去,祝希悅還沒有走,她該是在等她老板。

“祝小姐,馮先生那頭結束了。我來跟你辦交接,順便拿一下我的東西。”

祝希悅在餐桌邊忙什麼,聽到栗清圓的聲音,先是一驚,然後喜洋洋地走過來,“你下來了!”說著,她很自來熟地來挽栗清圓的手臂,說她接到老板的消息即刻準備了,好在酒店這邊應有儘有,邊上也有便利店。

栗清圓不懂她說什麼,人被祝希悅拖到邊廳的餐桌處,隻見桌上擺著各色的吃食,連同鍋具碗筷這些。祝希悅道:“麵包、飯團還有泡麵,沒有錯吧。”

栗清圓微微啞然。

祝希悅如實轉述老板半個小時前的吩咐,說這頓是老板犒勞栗小姐的。吃食也是栗小姐親自點的。

酒店送鍋具碗碟過來的時候,順便問候馮先生,特地送了一盤東星斑刺身。

“那個,我……沒有點。”栗清圓的意思是,她說吃這些並不是這個意思。

祝希悅見栗小姐臉輕微地紅,電光火石的靈感,想到就魯莽地問到了,“栗小姐,我們馮總該不是喜歡你吧?”如果是,祝希悅可得使勁地巴結了。

結果,對麵的栗清圓很篤定地搖搖頭,“不是。”

祝希悅的神情一半失望一半狐疑。

栗清圓想要說清這個“不是”就得從頭交代爸爸那段,她今天有點累了,工作交際之後的掏空感,她並不想朝任何人都無微不至的親和。但她很篤定這個“不是”。

她拿回自己的東西,與祝希悅交涉,明天早上九點會把馮先生要的談參發給他。這邊沒有什麼事,他們就正式辦交接完畢,很感謝這次的合作。

祝希悅懵懂,“啊,這些你不吃了嗎?”

栗清圓才要婉拒,祝希悅不大同意,說她辛苦去買的,買都買了,“對不起,栗小姐,剛才是我說錯話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玩笑一下。”

“不不,不關你的事。”栗清圓即刻歉意起來。她該怎麼說明白呢,她不想接受不必要的殷勤,而事實,她確實想多了。

想多了還是其次,栗清圓隻是有點不懂,這個社會為什麼要這麼多刻板印象。她隻是想認認真真學習,兢兢業業工作,以一己學習能力換她該有的敬業報酬。她沒有招惹任何人,最後,平白被貼一些莫須有的標簽。

終究,她還是沒有為難與她一樣的打工人。栗清圓留下來趕那份趁著記憶點還熱乎的會議談參,祝希悅也忙著煮起泡麵來。

兩個年齡相仿的女生,片刻又熱絡起來。

祝希悅客觀道:“放心。今天雨這麼大,馮總一定會安排車子送你回去的。”

“謝謝。”栗清圓說著,眺望一眼落地窗外的雨夜。

終究,她還是沒硬起心腸來,給季成蹊回複:我這邊還沒有結束。你先回去吧,客戶這頭有車子回市裡。

季成蹊幾秒回過來:我說了等你就等你。

栗清圓的心神,由外頭的雨、手機上的備忘錄、一碗熱騰騰的泡麵分割成好幾攤。

再有人進來的時候,她好像全然不在意了。

馮鏡衡進來,一身籠統的煙酒氣。

祝希悅起身和他打招呼,他並不理會,隻交代她:通知司機,半個小時後動身。

祝希悅噯一聲,回頭來趕著吃她們的東西。還不忘懊悔腹誹一通:離譜。這種沒共情力的上位者,腦子塞驢毛了才覺得他想追人家。

栗清圓潦草吃完一碗泡麵,也把複查一遍的會議談參趁手發給了祝希悅。兩個打工人,同是天涯淪落人,互幫互助地收拾起桌麵來。剩下的一分為二,祝希悅小聲念叨,“我們不拿走,馮總也不會管的,也是任由酒店人員當垃圾扔了。”

於是,栗清圓卻之不恭地收下了。

剛才馮鏡衡一聲令下說半個小時後出發,結果,他進去衝了個澡,換了套行頭。出來找水喝的時候,甚至短發還是濕的。

祝希悅丟完廚餘垃圾,折回餐桌這頭的時候,以為馮總出去被淋了個落湯呢。

隻見馮總沒事人地人掇一把椅子,往栗小姐對麵一坐。祝希悅沒再歸坐,因為她剛坐在中間位置,再坐回去,就有故意忝居上位的嫌疑了。

她見老板著急要走的樣子,連忙給司機又打了個電話。你快點吧,老板已經好了。

餐桌邊上的電視裡,有剛才祝希悅一個人無聊翻看的一部諜戰電影,裡麵群英薈萃,最奪目的還是周迅和李冰冰。

電影到尾聲,音樂直接把那段為國獻身的摩斯密碼自白推到了極致的高潮。

這部電影栗清圓看過好多遍,服化道到音樂美術,都無可挑剔的精湛。

她始終記得,她和季成蹊一起初看的時候,音樂跌宕裡,她哭得潸然。季成蹊詫異也動容,靜悄悄地遞紙給她。電影結束後,他問她,感動的點在哪裡?

栗清圓:一場極致地不可回頭的“抵達”。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季成蹊笑她傻。

是的,許多事情,她不善言辭,所以做了他們眼中的傻子。

電影落幕了。栗清圓偏頭回來,不期然與對麵目光交彙。她巋然且冷淡,隨即朝馮鏡衡道:“談參我已經交給您的秘書了。”

馮鏡衡再灌一口礦泉水,目光從電影滾動的字幕上移開。沒有回應她,起身來,說著天不早了。他交代著他的秘書:“你們商量一下,看先送你倆誰先回去。用最短的路徑。”

“那您呢?”

“我?我什麼?”

祝希悅被一噎,“不是,我的意思是,馮總您和我們一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