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C39.(1 / 2)

鮮紅淡綠 勖力 14091 字 2個月前

次日禮拜天,栗清圓窩在家裡一天沒出門。

納悶到栗朝安都好奇地來問圓圓,今天沒約……小穎出去?

栗清圓覺得爸爸是想問彆人,然而還是打岔掉了,她說今天在家趕校譯稿。

栗朝安嗯一聲,再朝圓圓交代,你媽又把她的美容儀落下了,你問問她急不急著用,不行給她派同城快遞送過去。

栗清圓當然知道向女士不急著用,更知道向女士周五過來的時候,日用化妝品帶得齊齊的,分明就是預謀型留宿。

可歎,爸爸永遠看不透。

昨晚在車上,栗清圓告訴馮鏡衡她父母離婚的事,馮鏡衡淡淡回應他知道。那一刻,她說不清的五味雜陳。一時好像擺在她心裡千鈞重的東西,在旁人眼裡好像輕得沒斤兩;一時他再告訴她,他在正式接觸她之前已經把她父母的事弄得清清楚楚,馮鏡衡那句他們離婚,並不是他造成的。客觀上帝得沒邊了,他再叫她打他出氣,栗清圓卻陡然的醒了,是的,他查不查,她父母的結局都在這裡。

也許他這樣的背調,客觀尊重並不多盤問的既定事實對於栗清圓是件輕鬆的事。她確實不想從頭到尾再去交代一遍她父母的過往。

離婚是件社會關係的事實,它沒什麼不光彩的。但是,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她即便成年到這個地步,栗清圓依舊是遺憾的。遺憾這樣一個光明燦爛的休息日裡,她總不能輕鬆地朝父母來一句,我請你們去看電影吃火鍋吧。

栗清圓從書桌案邊起身來,倒水喝,順便活動活動頸椎。看到客廳邊,栗朝安把前妻的東西細致地收到茶幾下麵的抽屜裡去了,這麼多年,她從向女士那裡問不出的答案,今天,頭一回認真地問問爸爸,“當年你們為什麼離婚?”

栗朝安闔抽屜的手一頓,麵色凜然,“為什麼這麼問?”

栗清圓沒敢朝爸爸那裡走去,就這麼遠遠地站著,握著玻璃杯,這些年她在向女士那裡問不出答案,而在爸爸這裡,她是不忍心問。好像無比趨近那答案的漩渦,這個信念隨著栗清圓年歲的增加愈發地堅定。她自己有限的閱曆經驗也敦促著她明白了一個道理,感情維係裡,男人的能動性甚至執行力真正決定了這段情感紐帶的穩固與走向。

“沒什麼,”圓圓搖頭,“就是我都這麼大了,始終沒弄明白你們為什麼就下定決心離婚了。”

“我知道跟你的醫療事故無關,我就是知道。”

栗朝安良久的沉默。最後圓圓都失落地回房了,他突然喊住她,“和你媽離婚後,她帶著你去島上住,那段時間,我一個人,想了又想,才明白那晚我是哪句話讓她徹底死了心的。”

向項年少驕奢,養尊處優的生活更是養得她一身的小姐脾氣。爆發情緒起來,不依不饒,甚至不肯栗朝安躺下那種。總之,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彆想睡覺。

栗朝安那段時間手術忙到不見天日,科室裡又沒完沒了的競爭與官僚傾軋,栗朝安為某位政要做完一場手術,事後慰問

嘉獎會上,他才得知向項瞞著他偷偷給他們主任送了禮……

總之,兩個人因為性情到認知的矛盾徹底激化甚至崩盤,栗朝安那晚在爭論裡斥責向項,你並不是向往我的晉升我的榮譽,而是徹頭徹尾隻想成為某某主任夫人,帶給你的虛榮灌輸到你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個毛孔裡。

我也真正替我女兒感到可悲,她為什麼要出生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來無休止地承受父母沒完沒了的爭吵。

就是最後這句,徹底叫向項死心了。那晚她一夜沒睡,栗朝安睜開眼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離婚吧。

即便後麵栗朝安沾上了醫療事故的官司,向項也沒有改口,說你既然出了這麼大的事都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那麼,我在你這裡,等同於死了。

如果沒有那一年圓圓鬨出走,鬨叛逆的情緒,口口聲聲說要死了還給他們。

如果沒有向宗意外的過世,姐弟倆直到陰陽兩隔,向項才把對阿弟的愧疚朝栗朝安宣之於口,也許向項和栗朝安會老死不相往來。

所以這些年,栗朝安從來對向項每回過來風馳電掣的脾氣逆來順受,房子鑰匙給了她,家裡任由她出入自由。再愛乾淨的人,向項過來不換鞋地走,他從來不說任何。

“爸爸,你還愛媽媽麼?”栗清圓許多年沒有這麼嬌慣的口吻,她懂事後甚至都不親昵地喊他們。稱呼起來他們,要麼是栗老師,要麼是向女士。這樣如同他們沒離婚前,小舅沒走之前,栗家最嬌慣最委屈,父母一吵架,她就溜到小舅那裡的圓圓,已經很多年沒有過的了。

今天她這般虔誠地問栗朝安。

緘默的人,沉寂了許久,卻是另外的答案,“我對不起她。”

栗清圓從前覺得愛真的有內斂有緘默的,我不宣之於口,你也該明白我在這裡,我一直在你身後。

可是爸爸與小舅的事,再逢上馮鏡衡這樣的反麵教材。她才明白,有些事情,你不講出口,就是不存在的。

她告訴爸爸,“媽媽在你出事之後,辭掉人民醫院的工作後,她親口說過,他還活著,有尊嚴有理想,就夠了。”

下午太陽下山,栗清圓破天荒地跟栗朝安要車鑰匙,說她最近在練車了,已經借同事的車開過好幾趟了。

栗朝安不放心,“你確定你可以啊?”

“嗯,我開慢點,最不濟,我就停那,喊你去。”

栗朝安笑了笑,誇圓圓最近開朗活潑多了,他這輛老爺車刮了哪裡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一定給我把油門刹車搞清爽就夠了。”

栗清圓:“你們男人的話術是不是一個老師教的啊?”

“誰?”栗朝安反問。

栗清圓長發往後攏攏,麵色平淡,“同事啊,他們都這麼說。”

栗朝安並沒有急著拆穿,“不是一個話術,而是這就是這個事件的本質或者法門。”

圓圓作會意點頭狀。

最後,栗朝安當真把車鑰匙給女兒了,他隻以為圓圓開出去,有

陪練的等著她呢。但是,終歸狐疑且友情提醒她,“同事發展得謹慎啊。尤其是,你媽眼光那麼高,她看不上的你且死了心。季成蹊這事雖然他全責,但是那些年,你媽那麼滿意他的緣故也是他有張好皮囊。”

圓圓反過來調侃爸爸,“那當年媽媽願意嫁給你,是不是也是滿意你的皮囊啊?”

栗朝安端起嚴父的冷峻,“我同你認真的。”說罷,要圓圓起步開一圈給她看看。

栗清圓局促,推脫小區裡我怎麼開得開啊。

栗朝安笑話她,“少打岔,你摸方向盤我就知道你總共開了多少油的樣子了。”

最後,栗老師的評價是:一塌糊塗。

卻也沒有限製她自己去摸索。

事實也是,一塌糊塗。

馮鏡衡的話也得到了驗證,高峰高壓的時候,你難不成想把車扔了?

最後,她原本想自己開車去裡仁路的,半途而廢了。馮鏡衡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在一間咖啡店裡歇腳,說是要等著腦子清醒點再回頭上路。

馮鏡衡笑她笨蛋不知道變通,不行,叫個代駕,不會?

他再問她在哪裡,他找人去接她。

栗清圓忙喊不用了,“我就是要自己練啊,你找個人來,我還是不會自己處理的。”

“你爸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出來的?”

“因為他以為我有陪練。”

“誰?”

“知名不具。”

馮鏡衡笑話她的文縐縐,然後厚顏無恥問,“我憑什麼要知名不具,我的名字取了就是拿來具的啊!”

栗清圓昨晚忘記跟他說盛稀的事了,無論他肯不肯,栗清圓總要把人家孩子的事轉述給他,盛稀並不想擇校去師大附中或者外國語。

馮鏡衡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代理人態度,“這是他老爹的安排,我由他們去。”

栗清圓不解,“那麼你為什麼答應幫他照顧這個孩子呢?你不也跟盛稀說,現階段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讀書就是要因材施教,因地製宜啊。”

“你把他塞進那樣一個密度很強的環境裡,他的彈性勝任不了那樣的節奏,隻會越拖越拉胯。盛稀親口說的,他想考美專。”

馮鏡衡這才知道,昨天她和那小子並不是隻是搬了箱水的交情。

盛稀也絕不是她眼裡的那般孤苦無依。虎父無犬子,這小子打的什麼主意,馮鏡衡很清楚,雖然昨天沒有盛稀的話,馮鏡衡未必會回去,更不會有進階的進展。但是,馮鏡衡依舊很敏銳地嗅到些心機乃至是野心。

起碼,他十五歲的時候,並不擅長搬弄彆人的是非,或者出賣些人情來投誠。

馮鏡衡很知道,盛稀昨天願意這麼說,就是想討好栗清圓,變相地來討好他。

汪春申說的那份財產委托協議至今還在馮鏡衡那裡,他一沒有簽署,二沒有會麵汪。

但是汪那頭的律師跟盛稀講得很清楚,如果馮鏡衡這頭不願意接納他這個寄居乃至是養

子,那麼汪春申的遺囑就會變成資助盛稀上學期間的一應費用為止。

馮鏡衡為這事,加上栗清圓舅舅的事,冷著汪春申這麼久,沒想到這個老賊臨了和他來這麼一出苦肉計。

他也難朝栗清圓全道清楚。

一切等他回去再說,馮鏡衡隻問她,“我一旦接手了這小子,對外可就說不清楚了,到時候汪春申再一翹辮子,我拖著個養子的汙名,不知道怎麼背後議論我呢。”

栗清圓這種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好像並不能理解他的汙名化論,“能議論什麼呢,總不至於議論他是你生的吧?”

“你以為呢?”

栗清圓隻覺得荒唐,“你那時候才多大啊!”

馮鏡衡反過來笑她天真,“社會玄幻新聞看得太少。豪門秘辛多的是孫子不是孫子是兒子的。”

栗清圓一時好奇,“誰家啊?”

馮鏡衡促狹她,“不是知識分子麼,怎麼也感興趣這些呢?”

“你少來,知識分子也要吃喝拉撒的,也感興趣娛樂八卦的。”

馮鏡衡不和她扯遠了,隻嗯一聲,“你知道我是清白的就夠了。不行的話,我改天補個親子鑒定給你,由著你去給你媽交差。”

栗清圓越聽越覺得瘋魔了,“真這麼差勁的話,你正名一份有什麼用,誰知道你還有沒有彆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