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杳一直在看著他。
陳沉跟她對視上之後, 意識到了這個。
險些抬腳往回走,還好關鍵時刻止住了這個念頭。陳沉朝宋杳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轉過身繼續往外走。
坐到車上, 陳沉深深歎了口氣,問司機,“事情很急麼?”
聽出陳沉話裡話的司機立馬上道回,“也不是特彆急, 可以往後推推的。”
說罷, 卻沒見陳沉有什麼特彆的命令,司機有點摸不著頭腦,心裡沒數。通過車鏡往後看,那個如玉一般的少年輪廓愈發成熟, 也是, 他如今已經成年了,自然外形已經不太能看得出來少年的模樣。
後坐略暗,陳沉的神色也染上了幾分暗沉,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算了, 走吧。”陳沉淡淡道。
司機後知後覺,莫非少爺…是想跟宋杳相處麼?
察覺到這一點, 他立馬噤聲, 順從的啟動車子離開燕京。
裴述正在上課,響鈴過後下課,他支撐著下顎瞥向窗外。如今還留在燕京學院的很少, 顧延雪、黎星時、陸沉以及江宴白都畢業了, 去年夏季考學,當然不用真的怎麼考,家裡都會為自己的孩子鋪路, 在國內讀燕京隻是積攢人脈的一種手段,畢業基本就意味著要出國了。
高三寒假過去,現在也正是最後一個學期,裴述其實早已經不用每日都來。
走出教室的門,在走廊測對麵的褐色長椅上,裴述看到了一個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她背對著他立在走廊邊,視線眺望遠處,整個人有很大的區彆,可她的身影仍舊這樣眼熟。
“阿杳?”裴述都快認不出她了,遲疑的叫出聲。
她聞言回過身看來,微微彎起唇角露出一個笑。
她沒穿校服,而是簡單的白衣黑褲,氣質成熟,一貫的黑色發絲也不再如從前那般妥帖的打理,染了褐色微卷。她幾乎是素顏,看出隻上了一層淡淡的妝,唇色也極淡。
她好像更從容了。
從前她很在意自己的外貌與儀態,連一絲一毫不妥也不容許發生。
可她如今隨意又放鬆,卻好像比之前更美了。
裴述莫名有一股快抓不住她了的感覺,如流水從指縫中流逝。
是權利讓她變了副模樣麼?
記憶中,父親也是這般,掌握的越多就有更多的東西變得不必在意了,於是他越來越不愛回家。
裴述平日裡在公司忙碌,是為了讓自己的母親不必完全被父親架空。
可是好像從那次離開她的身邊,就逐漸不一樣了,一切都向著他預料之外的地方發展。
他喜歡能抓得住握的著的存在,喜歡從前那個小心翼翼又高傲的宋杳。
“阿述,好久不見。”宋杳問,“一起喝杯咖啡嗎?”
“好。”裴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發絲,她抬起頭看向他,略有一絲遲疑。
燕京外不遠處的一個咖啡廳內。
“沒有想我嗎?”裴述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將這句話問出口的。
“你呢?”宋杳同樣問他。
宋杳沒有抽出空尋找裴述,裴述也沒有去找她。
“如果是從前,你不會這麼問我。”裴述盯著宋杳的連,緩緩的說著。
宋杳支起腮,“你隻喜歡傻傻的我,對嗎?”
“傻傻的那個我,連擦什麼口紅你都可以理所當然的掌控。現在的我,是不是超出你的控製範圍了。”宋杳一邊說著,一邊看著裴述的神情變化。
“你的話太有攻擊性了。”裴述蹙眉。
“你是你讓我變的有攻擊性。”宋杳放下攪動咖啡的金色勺子,她仔細的端詳裴述,“曾經有那麼一瞬,我有想過,裴述到底喜不喜歡我呢?”這一年以來,自從她專注事業之後,他從來沒有主動找過她。
“還是他隻是享受掌控我的感受。”
“連這個也開始懷疑了麼?”裴述忽然有些厭煩了,不是厭煩宋杳,而是厭煩這種變化,“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了。”宋杳見他不想聽,頓了一下語氣移開目光,不再看裴述,“我們分手吧。”
裴述下意識想問為什麼,到了嘴邊,出口的卻是:“好。”
宋杳不再說話,朝他微微頷首示意,起身拿好包包轉身往外走。
看著她的背影,裴述無數次想開口叫住她,但始終沒有開口。她的神色在某一瞬間很失望,並且是不加掩飾的,裴述看出來了,他有點惱怒,但在惱怒什麼,他還沒有搞明白。
直至宋杳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裴述的視野之外,他的心仿佛空掉了。
在原地坐了數個小時,夜幕降臨,天也黑透了。
裴述忽然拿起手機給宋杳撥打電話,第一通電話沒人接,他繼續打,第二通電話響鈴二十多秒後終於被接通。
“阿杳,其實我很喜歡你,你剛才說的話讓我很生氣我才會同意分手,原本的事情並非是這樣,我們——”
“裴少爺。”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林頌略顯尷尬的打斷,裴述驟然失聲。
“宋總正在開會,她開會時手機一向是留在辦公室的…您有事情要講,待會兒我讓她給您回個電話呢。”林頌的尷尬藏得很好,仿佛完全沒聽見裴述剛才倉惶的話語,話語放的極儘平和。
裴述的情緒瞬間冷靜了下來,他扯了扯唇角,半晌才找自己的聲音:“算了,不用跟她說我打過電話。”
剛才那一刻他的情緒仿佛找到了出口,一股腦的傾瀉了出來,可惜聽他說話的並不是宋杳。裴述的心腸硬了下來。
——他與宋杳已經不合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