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計衡扯著小梅飛奔, 他在奔,小梅卻真的在飛,她的腳幾乎要離地。
戴著墨鏡的男人身上穿的是淺咖色的休閒襯衣, 白色的褲子將他的臀線、腿線襯托的極為完美, 他墨鏡之下下頜線優越的宛若從漫畫裡走出來一般。
他抬起手要按響門鈴的一瞬間, ‘砰——’的一聲, 一隻大手過來拍在了門板上,他被唬了一跳,下意識不悅的蹙眉低瞥而來。
入眼的是氣喘籲籲的柳計衡以及半死不活的小梅。
“哈?”他發出一道短促的音節,眉頭擰的更緊。
柳計衡努力平複呼吸,勉強扯了扯唇角,“程老師……程、程程程老師您今天怎麼想起來來找我們阿杳, 她今天不在!!”
“不在?”程斯霍視線停留在柳計衡的臉龐上, 語調微揚,又移到旁邊小梅的臉上,她已經是戰戰巍巍, 牙齒打顫, 臉色跟僵屍沒兩樣,注意到他看過來,立馬加劇呼吸, 裝作喘不過氣的模樣,也不接話。
柳計衡伸手請, “對啊,她出去應酬去了,還沒回來呢。”他已然淡定了下來,“您就彆等了,等她回來我讓她給您回個電話。”
程斯霍:“哦。”
柳計衡鬆了口氣, “哈哈,這邊走,您還沒說您今天怎麼想起來找阿杳哈哈哈…”
程斯霍順著他的手臂方向,跟著他往外走,“私事。”開口就是言簡意賅的兩個簡短的字,仿佛再多的他們不配知道。
私事就私事吧。
我稀得知道啊?!!
柳計衡賠笑了兩聲,順著轉移話題,“您的私服挺帥的,我聽說您有一個專門用來裝私服的大彆墅,位置就在九約山那邊吧?好家夥網絡上那一陣子傳的沸沸洋——”
似乎柳計衡放鬆警惕了,程斯霍兩步一個轉彎,直接來了個大反轉,一步過去長臂伸去砸向門板,“白杳!!”
柳計衡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你敢耍我。
他跟小梅兩人一個表情,抬手就是阻攔:“哎哎哎——”
這時,門開了。
幾個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是程老師啊。”
聽見聲音,柳計衡心說完了,小梅在旁邊問怎麼辦怎麼辦,他給她使眼色:‘快跑吧,走走走。’倆人貼著牆邊順著一溜煙走了。
程斯霍看清開門的人,臉色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麵色沉靜下來。
這人蔚藍色的衛衣,黑色的褲子,腳上穿著一雙男士拖鞋。黑色的碎發略顯乖巧,一張臉青澀帥氣,但是個頭完全不矮,握著門把手的手腕往上有幾根青筋很明顯,一看就是那種身體很行的男人。
對,是男人,不是男孩。
他的外表太有欺騙性。
程斯霍連想都沒想就要進去。
那人卻抬手,“程老師,您等會兒。”他似有一些尷尬,阻攔了程斯霍。
程斯霍輕輕地看了一眼他,“?”一句話也沒說,他有什麼資格?
他微微抿唇,放低聲音,“她在洗澡。”
這句話跟雷電劈下一般,打的程斯霍措手不及,一股冷氣驟然從腳底板往上竄,這一瞬間他連這人說了什麼都聽得不真切了。
“……我和你……不熟……不太方便共處一室……等她出來……”
腦海中隻映現出白杳那張臉,或溫柔輕笑衝他淺笑的,或高高在上不屑他的。
程斯霍的耳中,心跳聲加劇的是那樣的激烈。
在這一刻,什麼‘我跟她已經沒有感情了’、‘我很討厭她’、‘我跟她有深仇大恨’全都煙消雲散,唯有直衝麵門的空白真切的占據他的全部。
“你在發什麼瘋。”
門內傳來一道淡淡然的女聲,瞬間讓程斯霍清醒了過來,他回神,自己的手揪著眼前這人的脖領將他按在門上,而他舉起雙手放在頭兩側,處於弱勢,一張如香檳玫瑰一般好看的臉上帶著片片驚慌和尷尬,沒有要反擊的意思。
程斯霍在這男人的眼睛種看到了他自己猙獰憤怒的五官。
“程老師,我是賀浚,不知道您記不記得我,我是來找白小姐商談MV鏡頭補拍的問題。”
“放開他,你在乾什麼?”
程斯霍氣息不穩,而賀浚的臉上除了尷尬之外,還有一絲畏懼和後怕,掙脫他的控製他仿佛下意識站到了白杳的身後。
白杳問他有事沒有,他搖了搖頭,歉意的道歉:“對不起,讓他誤會了,我來的不是時候。”
程斯霍聽了這話,看見他那臉,好不容易稍稍平複的臉龐再度扭曲起來:死綠茶!!裝你爹呢?我碰你一根手指了嗎???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白杳,卻見白杳放緩了臉色,語氣也輕軟了許多,“沒事。”
程斯霍:該死的賤人!!!!茶香四溢!!這也信??你們女人不是最能分辨綠茶嗎???
“我們出去說。”白杳下巴朝向門外,語調冷淡了下來。
說罷她率先抬起腳步,沒穿高跟鞋的時候,她比平日裡矮上一截,但整個人的氣勢卻分毫沒變,明明比程斯霍矮的多的多,但在氣勢上奇怪的壓了他一頭。
“為什麼出去說,不方便,我打擾你了是吧。”程斯霍邊追著白杳的腳步往外走,邊冷笑著嘲諷她。
“剛洗完澡,頭還沒洗,我真來的不是時候,一會兒不會還要洗鴛鴦浴吧。”程斯霍忽的攔住白杳,“說話啊!!”
白杳把門‘砰’的關上,賀浚在門內的那張臉也消失了。
徹底看不見他們兩個之後,賀浚的表情如水般褪去,他揚起眉頭,自言自語般“哦豁。”了一聲,勾起唇角坐在沙發上,拿起一顆蘋果拋起來又接住,清脆的咬了一口。
他這個動作做的行雲流水,帶著一股愉悅感。
門外。
“有事說事。”沒有彆的人在,白杳神態不耐煩,環著手臂頤指氣使。
“你們兩個在談戀愛?”程斯霍見此,忍耐了幾秒,才指著門質問。
聽見這話,白杳似乎有些意外和譏諷,她眉尾揚起,甚至是帶著一聲輕笑,怪怪的問:“你有什麼立場問我這句話?”
“那男的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程斯霍不管不顧的罵他,他忍了好久始終吞不下那口氣,換了一種說辭:“哎,白杳,咱們兩個也算是多年的朋友吧,我也是好心勸你。”
“誰跟你是朋友。”白杳平複下來表情,“以後沒必要不見麵,這句話是誰說的,你真好笑,程斯霍,你來找我是方便我辱罵你嗎?”
“我——”程斯霍語塞,他一時之間找不到好的托詞。
“快滾。”白杳白了他一眼,回身準備進去。
“不行。”程斯霍話還沒說完,抬起手握住她的肩膀,“你先彆走。”
白杳頓住腳步,偏頭往後看他。
程斯霍後知後覺,猛地鬆開手。
她沒穿衣服,隻裹著一條浴巾,肌膚白的發亮,柔潤有光澤,形狀姣好的鎖骨往下,能看到略有起伏的一點點弧度,或許是因為走了幾步路浴巾往下墜了幾分的緣故,溝壑也若隱若現。
他不敢多看,硬是強迫自己把視線放在她的臉上。
掌心處她肌膚的細膩仿佛還停留在手心,溫熱的溫度同樣來自她。
程斯霍將手垂下,手指蜷縮起來,指腹輕輕撚動。
白杳慢慢的看著他,幾秒後才說話:“程斯霍,我和你是假情侶,你可彆記錯了。”這話像提醒,也像警告。
程斯霍找不到任何一句話回她,看著她敲門,臉上在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掛上了一分失魂落魄。
門開了,開門的還是賀浚,他的那張臉出現的一瞬間,程斯霍就恢複了麵無表情。
賀浚迎著白杳進去,手臂拉著門把手緩緩關門,他和程斯霍對視的視線逐漸變窄。
程斯霍無表情,視線死死盯著他。
賀浚全然不懼,禮貌的朝他笑。
他的表情絲毫沒有出錯,是一種後輩麵對前輩的尊敬和禮貌,可他抬著眉眼衝他平靜的笑時,程斯霍莫名感受到一股挑釁。
這天驟然降溫,卻沒有下雨,隻是天氣陰沉著,頗有一股風雨欲來的呼嘯。
夜風習習吹來,亂了小梅努力維持的齊劉海,她按著劉海問柳計衡:“柳哥,會打起來嗎?”
柳計衡琢磨了會兒,搖了搖頭:“程斯霍跟阿杳又沒什麼,我剛才也是關心則亂,他對阿杳現在是個什麼感情嘛…”他有點不敢確認。
小梅不同於柳計衡還要照應彆的藝人,她時時刻刻都呆在白杳身邊,“我覺得程老師還喜歡阿杳姐。”
“嗯……出來一個人。”
兩個人聚精會神的看著公寓出口。
果不其然,出來的是程斯霍,不知為何他的神色有些灰敗,宛若喪家野犬一般,周身的氣勢也萎靡不振著。在跑車前站定,他抬起頭看向樓上,窗口的燈火明亮,可他周圍卻黑暗暗的一片。
小梅頗為同情的看著這個男人,轉頭問柳計衡,“柳哥,你覺得今晚阿杳姐會跟賀浚那個什麼嗎?”
柳計衡托腮,心不在焉的回答:“廢話,沒人打擾了啊,我隻希望她今晚早點睡,明天還有工作。”
“可我覺得不會。”
聽小梅這麼說,柳計衡扭頭:“嗯?”
小梅有自己的看法,她解釋說,“阿杳姐正對荼國強老師的微電影感興趣,她想找個老師教她,您不是還在跟戲曲老師商談時間嗎?但是阿杳姐的性子她肯定忍不了,起碼要先學怎麼唱歌,畢竟唱歌和唱戲有一定的相通之處。”
“而且啊,阿杳姐說男人是用來利用的,不是用來愛的,賀浚是,程老師也是啊。我覺得程老師對她還有用,她還不打算放棄他。”
這一席話說的柳計衡目瞪口呆,半張著嘴看著小梅。
小梅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柳計衡痛心疾首的拍了拍小梅的肩膀,“小梅你……你怎麼跟你阿杳姐學壞了!”
小梅有些生氣,“我隻是覺得,如果阿杳姐真的要跟賀浚約會,她不會等他到了還沒洗澡。”
“你這話有道理……”柳計衡失望了,“那我們走吧,回吧。”
小梅點頭:“好,走吧。”
白杳將浴巾換下,換上了柔軟舒服的居家服,米色的長裙批了一件毛絨披肩,微卷的發絲被風吹起了一縷。她拿起遙控器把窗戶關上,順手將窗簾拉開的更大,用蝴蝶結綁好。
賀浚就坐在沙發上看著白杳,見她做了這一係列動作,心裡略有些失望,也明白今天她不打算跟他發生點什麼。
白杳倚在窗前問:“什麼鏡頭需要補拍?”
賀浚略靦腆笑了笑,“沒有,隻是說來安撫程老師的…”他說罷,仔細的盯著白杳的表情,希望能看出什麼來,“怕他會誤解什麼。”
“你生氣了嗎?”賀浚緊跟著問。
白杳一笑了之,“沒事。”她走到沙發前坐下,“剛好,我有地方想請教你。”
賀浚不由自主的靠近幾分:“好啊,你說。”他很樂意能幫到白杳。
白杳放軟聲音,“能教我唱歌嗎?”
賀浚怔了一下,後知後覺,不過還是露出一個被信任的害羞表情,“好!當然能。”
專業歌手的發音方式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發音能更洪亮,持續時間更久,用最省力的方式發出最響亮的聲音,腹腔在這裡。”
賀浚用手指輕輕指了一下白杳的腹部,過後看她並不抵觸,這才垂下眼眸指腹結結實實的撫上她的腹部,他說:“你發音,我來感受。”
白杳試著‘啊’了一聲。
賀浚露出笑,“嗯,有震動感。”
“真的嗎?”白杳的手跟著放過來,賀浚的手還沒來及的拿開,她的手指猝不及防的蓋住了他的手背。
白杳馬上拿開手,賀浚反應更快,他若無其事的反手握住白杳的整隻手,將她的按在自己的腹腔處,兩人的手上下位置頓時對調,“你來感受一下。”他說。
白杳試著發音感受了一下,“很神奇。”
賀浚提議:“那我們來唱一首歌試試。”
白杳點頭,歪頭仔細想了一陣子,然後開口:“一閃一閃亮晶晶…”
賀浚沒忍住輕笑出聲,招來白杳不高興地視線,他立馬收回表情,誠懇的說:“對不起,你太可愛了。”
頓了頓,賀浚莫名有些羞澀,“我教你,唱一首歌。”
賀浚是個好老師,白杳也是一個勤奮好學的學生,她懂了發音技巧,也掌握了轉音和假音的技巧,這是她最想要學習和知道的。
一個晚上,賀浚就教了個大概。
賀浚教白杳唱了一首歌,說是一首歌不如說隻是六句歌詞,白杳已經記得倒背如流。
——她的記憶力一向出色。
“我能錄下來嗎?”賀浚踟躕的問。
“可以啊。”白杳說,“我又不是什麼歌手,一句歌詞值好多錢。”
這是在打趣他了。
賀浚灼灼的看著她,笑了笑,倒也沒有否認。
兩人相處到後半夜,賀浚提出要離去,白杳沒有挽留,隻到門口送了一下。
淩晨兩點鐘,柳計衡被枕頭邊的手機震動醒了,迷蒙的摸了手機一看,是白杳的訊息:老師什麼時候就位?
還真被小梅說對了…
柳計衡揉了揉腦袋,打開燈坐起身:高價請的邊梁老師,明天上午上課,隻有三節課,你把握好時間。
那邊回了個好,柳計衡鬆了口氣,思來想去沒睡意了,乾脆起來工作。
次日清晨,邊梁跟著柳計衡來到公司高樓的錄音室,首先聽到的是一道若隱若現的戲腔,那聲音婉轉動聽,雖然腔調不很標準,但是發音清晰胸腹有力,一個業餘的能唱成這樣,邊梁眼前一亮,不自覺推門進去。
柳計衡探頭往裡麵看了一眼,白杳身穿白芍旗袍,勾勒出她玲瓏的身段,她半坐在高腳座上,手上翻著一本厚紙圖冊。他眼睛尖銳,一眼就看到了上麵穿戴戲服,身段拿捏標準的正是邊梁。
得,她又是做好功課了已經,這女人的時間可真多啊,永遠都有準備,好像她永遠不打無勝算的仗。
不用看,邊梁一準被她拿下,就像她拿下巡遲那樣。
嘖嘖,巡遲在網上宣傳《晨昏線》的架勢比主演還要帶勁,仿佛是她本人演的女主角似的。
如此這般三天過去,白杳在戲曲上小有所成,她學的速度本就彆旁人快得多,加之刻苦用功,無論在乾什麼都能唱兩句。柳計衡有次半夜起來撒尿,被幽幽然如厲鬼的戲腔嚇得差點坐地上。
終於到了去試鏡的這天。
小梅和柳計衡都緊張的一手汗。
反觀白杳,肆意的靠在車座上,坐在車上一會兒才將墨鏡摘掉掛在領口,露出她那張妝容得體的臉龐。兩人多少都有點無語了。
試鏡地點在B市,三人坐車去機場,一路飛到了B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