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簡娘子便去官署報了名。
如今她的臉皮也厚了些,還腆著臉在官署那打聽一二,又上街去打聽了不少消息, 到了晚間才匆匆回家。
剛進胡同,她便看到自家門口圍滿了人。以崔哥兒為首的仆婦雜役們正蹲守在門口, 三三兩兩討論:“這味道, 真真是頂不住啊!”
“聞到味就知道簡家人回來了。”
“嗚嗚嗚嗚我們又要回到以前了?日日煎熬難耐, 夜夜輾轉反側。”
這些人啊,越發誇張了。
簡娘子忍不住笑, 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後便推開院門。
頃刻間, 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
簡娘子忘了自己藏了一肚子的話,僵直立在原地。
她眼明手快, 不等仆婦雜役們湊上來便把院門合上, 三步並兩步往灶房走去:“雨晴啊……”
灶房裡, 簡雨晴站在鍋前。
芳豆手裡捧著兩根大蔥, 正呆呼呼地立在旁邊,眼睛完全盯著鍋裡。
直到她聽見簡娘子的聲音, 才回過神來。芳豆咽了下口水,努力挪開視線,垂首往後退了一步。
這醜醜的東西, 竟是這麼香!
簡娘子的疑問和芳豆如出一轍,她盯著鍋內黝黑又油亮的濃稠醬汁,麵上難掩震驚:“哎呦!這黑黝黝的是啥?長得怪難看的……”
簡娘子再仔細瞧了瞧。
說是黑色也不儘然,應當是深棕色的醬汁, 裡麵團在一塊的是顆顆飽滿的肉丁和依稀還能看出點綠色的蔥末。
就奇奇怪怪的,又是頭回見著的。
簡雨晴停下動作,雙手在圍裙上抹了抹。她轉身看向簡娘子, 笑道:“這是炸醬。”
“炸醬?”
“阿娘是不是餓了?您先回屋坐下。我再焯碗索餅,裹上一勺炸醬給您嘗嘗。”
“好好好好。”簡娘子點頭如搗蒜,美滋滋地回了堂屋。
不多時,芳豆端著托盤進來了。
她小心把碗擱在簡娘子跟前,掀開蓋,越發濃鬱的香味直撲人的鼻子。
簡娘子打眼一瞧,入眼皆是濃厚的炸醬,旁邊還擱著切得細細的胡瓜絲、豆芽和黃豆粒。
其他不說,光顏色都美得很。
簡雨晴也跟著進來了,還吩咐芳豆:“你喊雲哥兒、嵐姐兒過來吃飯,再往灶房裡自個兒盛一碗,趕緊吃去吧。”
“炸醬索餅,得熱著吃才爽。”
“是,是!”芳豆聽著都口水直流,忙不迭應聲出去了。
不多時,簡雲起和簡嵐也進了屋。
一家人坐在桌前,拿著筷子把索餅拌開。
炸醬索餅是真的香。
簡雨晴三下五除二,把麵翻拌均勻,力求讓每一根麵條上都裹滿醬汁。
香噴噴的肉醬,美得很。
等拌均勻以後,再是嗷嗚來上一大口。
清脆的胡瓜絲,辛辣的蘿卜絲。
嘎嘣脆的炸黃豆,鹹香醇厚的炸醬,當然還有勁道有嚼勁的手擀麵。
一口下去,像是吞了整個世界。
炸醬香潤鮮美,醇厚無比,入口的瞬間便霸道的四溢而開,傲慢地把味蕾圈入他的管轄範圍。
炸醬不是單純的一種醬汁。
層層疊疊的味道猶如狂風巨浪,剛結束第一波又迎來了第二波,最終隻能隨波逐流,任由美味將人席卷到萬米高空。
誰能忍住就吃一口?
簡娘子瞳孔微縮,又是一大口。
遭遇鹹香油脂襲擊的舌尖迎來了溫柔的胡瓜絲、蘿卜絲和豆芽菜。清爽脆甜,夾雜著隱約的辛辣,像是逗弄貓貓的逗貓棒,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觸舌尖。
來,快來嘗嘗啊~
簡娘子完全抵抗不了,一口接一口。
眨眼間,瓷碗變得乾乾淨淨。
簡娘子揉著圓滾滾的肚皮,總算想起她要說的正事。簡娘子直起身來,擔憂道:“雨晴,我瞧著,這回競爭激烈得很。”
“官署裡還有幾位我們家的食客呢,聽說咱們有意參加選拔,就立馬與我說了。”
“據說截止到今天為止,在咱們報名以前的食肆飯館總共有七家,除去與咱們家差不多以前擺攤子的四家,另外三個來頭頗大。”
“第一位曾在西市酒樓裡擔任三廚,聽說他與西市酒樓現今的大廚關係不好,原本準備要自立門戶,與咱們家一樣想去賃鋪子開店的。”
“第二位原本是柳錄事府上的廚子,據說柳錄事請了位來自長安城的名廚後他地位尷尬,借此機會也想另尋門戶的。”
“還有第三位是……”即便是在屋裡,簡娘子也忍不住放輕了聲音:“長史府上朱廚娘的侄女,據官署裡的人說是來投奔她的,不知怎麼的就又說要參加選拔了。”
簡娘子撇撇嘴,很是看朱廚娘不滿意。教她說那朱廚娘定然不是啥好東西,咋回回都能和自家撞上。
簡雨晴若有所思。
誰讓府學食堂瞧著香甜軟和又能填肚子,這不讓人都想來咬上一口。
“官署有沒說如何比較?”
“還沒說呢。”簡娘子搖搖頭,不過她打聽報名截止時間便是後日,應當很快便會有結論的。
如今又沒什麼承包競價。
簡雨晴點點頭:“那應當再過兩日就有下文了,後頭諸位博士、助教和學子便要回來上課,總不能沒有食堂吧。”
“也是。”簡娘子也跟著點頭,而後又忍不住歎氣:“又是長史府上,又是錄事府上,還有西市酒樓的……”
事情看起來,比他們預想的要困難得多。
簡雨晴看出簡娘子的擔憂,安撫一笑:“阿娘不必擔心,教我說這回或許會很單純呢,可能單純應當是廚藝比賽吧?例如做做早食午食什麼的。”
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