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宴辭把吱吱拽了過來, 想跟她好好談談“把大哥當狗的事”,吱吱扒拉開顧宴辭的手,一本正經:“我要吃飯捏。”
顧宴辭:“能不能不把狗狗當成大哥?”
吱吱:“不行。”
一天是大哥,一直是大哥。
還想說什麼, “叮叮咚咚”的電話鈴聲響起, 響亮的電子音。
顧知野掃了眼陌生電話,想都沒想直接掛掉。
又來了一遍。
顧知野皺眉, 不耐煩地接聽:“誰?”
“宋時衍。”
顧知野:“?”
打錯人了吧?
他聽了會, 把電話交給顧宴辭。
*
顧宴辭上午跟宋時衍說不去公司後, 沒有再看過手機, 連手機何時沒電關了機都不知道。
往日顧宴辭翹班, 沒什麼影響。
今天上午沒公事, 隻是收購案即將開始,前兩天顧宴辭和團隊出國詳談了收購細則, 解決了大部分麻煩後, 反對派們擔心事情進展太順利, 想儘辦法找事。
昨日顧家二公子顧晏禮回來, 反對派們像找到了主心骨, 反對顧宴辭的氣焰上漲。今天跑來挑刺,顧宴辭不在,大做文章, 惹得兩三位高層對顧宴辭缺勤的情況十分不滿。
電話打過來, 顧宴辭關機沒人接,惹得高層越發不滿,高層發火,宋時衍找來找去,給李阿姨打了電話, 聽說顧宴辭跟顧知野一起吃飯,又要到電話,跟顧知野打。
“來公司一趟吧。”
“總不能為了短暫的情緒,連大事都不顧,要理智一點。”宋時衍沉聲道:“沒有大業,你保不住小家。”
顧宴辭動作一僵,看著吃得樂嗬嗬的吱吱,擰眉道:“我知道。”
他把手機還給顧知野,擰眉:“我現在要去一趟公司,你下午有沒有時間?”
顧知野:“帶她?”
“嗯。”顧宴辭補充:“李阿姨沒精力帶她出門玩,如果你方便,可以帶她走一圈,她跟你在一起比較開心。”
第二次帶娃任務來得太快,顧知野一時沒反應過來。
想到昨晚說過的錯話,他勉強點頭,就當跟顧宴辭扯平了。
顧宴辭轉頭囑咐了吱吱幾句,朝他點頭離開,步態匆忙,仍優雅貴氣。
顧知野撇嘴,等人走後,自顧自地嘟囔:“還挺有禮貌,離開還點頭示意。”
規矩真多。
吃完飯,顧知野想帶吱吱出門溜達兩圈,又想到她昨晚腸胃有點受涼,取消了出門計劃,讓她抱著玩具,去八樓玩了會。
中途又睡了會覺,一下午過得飛快。
顧宴辭晚上九點解決了擺在麵前的一切困難,所有項目按照計劃推進,高層、反對派沒機會找茬,灰溜溜離開。
顧宴辭拿著大衣想走,宋時衍站在他辦公室門口,朝他揚揚下巴:“喝一杯?”
“不去。”
“彆啊。照顧孩子是重要,但不能因此沒了生活,去喝一杯?”
顧宴辭有心想請教宋時衍,跟李阿姨打了個電話和他一起去了從前的彆墅。
私人酒窖裡,珍貴藏酒很多。
宋時衍拿了七八瓶好酒,順走五瓶,留下了兩瓶。
陽台上空長夜浩瀚無邊。
周圍住戶少,亮燈的地方少,沒什麼煙火氣。
宋時衍雲淡風輕地道:“說吧,出了什麼事。”
從顧宴辭管家的那一刻起,沈勉和宋時衍就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沈勉不會安慰人,兩個人商議了下,隻得派最會說話的宋時衍獨自前來,沈勉加班,穩定前方。
宋時衍點了根煙,晚風拂過,繚繞著淡淡的煙霧。
“來一根?”
“好久沒見你抽煙了。”
顧宴辭隻有壓力大的時候會抽上一根緩解壓力,次數不多,他不喜歡用這種方式發泄壓力,除非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現在,正適合他發泄。
“知之不喜歡。”
宋時衍微愣:“你戒了?”
“嗯。”
宋時衍無奈一笑,滅了煙頭,抿了一口酒,“發生了什麼?”
“你怎麼會跟顧知野在一起吃飯?”
“是...”宋時衍皺眉:“吱吱出了什麼問題?”
顧宴辭呼吸輕吐,淡淡的白霧融入沉沉夜色,下一秒四下散開,愁悶卻揮之不去。
“說說,我說不定能幫你。”宋時衍擠出一個笑容:“當爸爸,最壞的打算就是,弄錯了,知之不是你女...”
顧宴辭淡淡掃了他一眼,狹長眼眸微眯,數不清的森然。
“我就舉最壞的例子。”宋時衍訕訕一笑。
顧宴辭語氣淡淡:“我不會安慰她。”
在女兒麵前,笨拙得說不出一句能讓她不哭的話,連陪她玩都不會。
宋時衍點頭,等著他繼續說。
一陣安靜
“沒了?”
“你還想聽到什麼。”
宋時衍:....
“有一次我老婆帶著孩子出去玩,有人聊起了孩子。說兩歲半的孩子拉臭臭,拉在了褲子裡,要幫孩子洗屁股的爸爸很生氣,責問他為什麼不告訴家長,跟他說了多少遍拉臭臭要跟爸爸媽媽說,後來,孩子依然不敢,還會有下一次拉到褲子裡的時候,怎麼教育都不聽。事實上,孩子在被罵的過程中感到了恐懼,越被罵,越不敢告訴爸爸媽媽,可家長仍舊覺得自己沒錯。教育過,可孩子不聽。”
“顧宴辭,如果吱吱跑步摔倒,扶起她的第一瞬間,你會說什麼?”
顧宴辭沉默。
“會關心她對吧,抓著她的小手仔細看看有沒有破皮。可有些人會罵。訓斥著不是說了不要跑跑跑,為什麼又摔倒,跟你說了多少遍都不聽。”
...
“我老婆,那天聽到有人打電話來蹭晚間故事,知道她說什麼嗎?”
宋時衍自問自答:“她說,‘這人肯定很愛他的孩子’,‘孩子有要求,自己辦不到,第一時間不是垮著臉逼她入睡,關上燈任她在黑夜裡哭鬨,等她哭累過去自然睡著。儘管有點丟臉,他還要解決它。’”
“她還說,‘老公,他不會求你第三次,這樣的家長,肯定能很快解決他的難題。’”
“不會安慰又怎麼樣,不讓她哭就好了,顧總。”
宋時衍拍拍顧宴辭的肩膀,雙手枕在腦後,躺在躺椅上賞夜景。
顧宴辭比他想得還要關心女兒。
說出來好像不會有人信,在他看來“不會安慰孩子”甚至不是值得拿出來說的問題。
而淡漠如他,所有人心中公認的最不會親近人的他,卻將這件事當成了他的問題。
“如果想學,也不是不可以。”宋時衍又說。
顧宴辭偏頭。
宋時衍輕歎:“我教你。”
....
顧宴辭回家時,淩晨一點。
八樓還亮著燈。
吱吱晚上沒有回家睡覺,此刻流著口水睡在顧知野的沙發上,客廳的大燈關了,隻留了一盞小燈。
顧知野麵無表情地擺弄遙控器,不斷看時間,不知道顧宴辭什麼時候回來。
想發脾氣,又有點沒立場。
顧宴辭回答“沒有”時,真的很可憐,很脆弱,弄得顧知野都不好意思罵他了。
煩。
敲門聲響起。
顧知野耷拉著拖鞋走過去開門,顧宴辭身上沾染著冬日深夜的冷意。
“工作到這麼晚?”
顧宴辭:“喝了一杯酒。”
空氣明顯凝固了幾秒,顧宴辭抿唇:“抱歉,讓你沒辦法休息。”
站在人群裡長身鶴立,高大挺拔、無所不能的神明,驕傲了一輩子,忽然開始低頭時,不會讓人覺得爽、舒坦,反而有種...
淡淡的心疼。
顧知野即將罵出來的氣又憋回肚子裡,他不耐地撓頭,指著沙發上的小人:“抱回去吧。”
顧宴辭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將包裹著吱吱的毛毯又包了一層,彎身。
抱住她的一刻,吱吱下意識貼過來,腦袋埋在顧宴辭脖頸旁邊,咂咂嘴巴,臉頰無意識地蹭了蹭,口水全擦到顧宴辭的毛衣上。
因他脫了外套,大衣上的冷意並未凍著吱吱,反而毛衣熱乎乎的,吱吱享受地蹭了蹭。
顧知野一旁看著,撇撇嘴。
就這幾步,還脫外套。要是他,抱著顧知之就往外衝,哪管外套冷不冷。
“多謝。”
離開前,顧宴辭壓低聲音道。
顧知野擺手,“沒事沒事。”
顧宴辭進了電梯,抱著熟睡的吱吱,電梯緩緩關上,顧知野家的門也緩緩關上,燈光越來越少,直至沒有。
“啪”,電梯緊閉。
顧宴辭擰眉。
今晚的顧知野表現得很奇怪。
陌生、彆扭,失去了從前的張揚肆意,對他的態度很好。
顧宴辭反倒不喜歡。
有些陌生。
直到洗漱完躺在床上,顧宴辭看著吱吱熟睡的小臉,驀地理清了原因。
顧知野在遷就他。
**
周三,距離收購案僅剩四天。
顧宴辭失去了翹班的資格,按時上班,但也準點下班,成了踩著點離開公司的一員。
晚上,他回家陪吱吱吃晚餐。
白天他找宋時衍學了一點安慰小朋友的技巧,總的來說就是編一些“童話”般的夢幻故事,將小朋友置身神奇世界裡。
餐桌上擺著土豆燉牛肉和胡蘿卜絲炒肉,還有玉米排骨湯和清炒時蔬。
吱吱最喜歡喝湯。
李阿姨用筷子給她串了三個玉米,吱吱邊吃邊笑:“糖葫蘆玉米。”
顧宴辭白天處理完公事後,摸魚看了很多童話片,現在腦海裡都是“小豬佩奇”、“汪汪隊立大功”、“喜洋洋與懶洋洋”等等動畫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