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些陳年舊事,一開始她的聲音還很平穩,但說著說著,長年累月的噩夢在眼前閃現,就不由得發起抖來。
貨車的轟鳴聲,店鋪的崩塌聲,男女慌亂的叫喊,小孩子的尖叫,全都扭曲在一起,幾乎變成無法分辨的噪聲,隻剩最後人體被撞碎的悶響格外清晰。
恍惚中,混雜了灰塵與碎石的滾燙鮮血似乎又潑濺在身上,年幼的孩子倒在廢墟間聲嘶力竭地號哭,奪目的紅淹沒了視線。
宮崎千尋下意識用戰栗的雙手胡亂擦了擦臉,想抹去那粘膩的觸感,混沌裡,思緒一下子又跳回前世,俯視著十九歲的少女跪倒在白布前。
前世父母的去世毫無預兆,假期即將結束、正準備收拾行李返回東大的她在家時突然接到警方的電話,一路神情迷惘,直到站在遺體前才確認不是整蠱玩笑。破破爛爛、不成人形的兩具屍骸,在她點頭後被蓋上了白布,等那白色遮擋住臉龐,她才反應過來似的,驀地沒了力氣,像一攤融化的淤泥、跌在停屍間的地上,任彆人怎麼攙扶也爬不起來——
勉強述說的聲音刹那中斷,宮崎千尋嘴唇張合,嘗到了鹹澀的味道。貼著臉頰的手掌慢半拍感受到了溢出指縫的炙熱液體,她呆呆地停止說話,纏繞於耳邊、一道年幼一道年長的泣音,在這鹹澀裡重合,化作了她現在的聲音。
……原來,她也正在哭啊。
微弱的哽咽淌出咬緊的牙關,她擋住眼睛,狼狽地把臉埋進枕頭。
“硝子說,不建議你繼續做咒術師。”一直沉默聆聽的五條悟開口了,話裡帶著超然的冷靜,“就算是輔助監督或者隻傳遞咒靈情報的‘窗’,也要時常麵對慘烈的案發現場,都不是適合你的職業。”
這麼明顯的勸退,讓宮崎千尋立刻嚇得連哭泣都忘記了,從枕頭裡仰起臉,委屈又堅決地嘟囔:“……不要,我想成為咒術師!”
五條悟拉下眼罩。
“按常規來說,老師應該馬上通知家長過來,幫你辦理轉學手續。”頂著她震驚抗議的眼神,他微微一笑,“——可惜,我是個不愛守規矩的人。”
有著天穹一般漂亮眼眸的最強咒術師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
“加油吧。”
他輕描淡寫地鼓勵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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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五條悟肯定的宮崎千尋放下心,休息了兩天繼續跟著同學們出任務。不過可惜的是,雖然決心可嘉,但影響了生理的痼疾並不會以意誌為轉移,開始讓她整夜整夜做噩夢。
一直在一起相處的同期們自然發現了她精神不振的原因,即使誰都沒有點破,但從那之後很少放她單獨呆著,就算分頭外出也會選一個人跟她掛著通話。
七月末,宮崎千尋在上一次任務時受了傷,留在高專休養,而同期們又接到了新任務,目的地是西東京市的英集少年院。
她不屬於任務參與人員,自然沒拿到到具體情報。窩在宿舍裡的她看著窗外彌漫的細雨,打開了外放的手機裡傳來同樣滴滴答答的雨聲。
通話那頭的虎杖悠仁問了問她傷勢恢複得怎麼樣,得知已經不影響行動後,輕快地約定好下次任務四個人一起去。
【我們要進去了,‘帳’裡沒有信號,出來再聊。】隔著電波傳來的聲音有些失真,【宮崎,等會見!】
宮崎千尋忍不住笑:“嗯,等會見!晚餐我會做飯後甜點的~”
未停歇的雨聲中,電話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