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流浪以來第一次強行掙脫了禁令自行現身的特級過咒怨靈。
高出一截的少年從身後環住她,攔下她的筆,動作卻輕得小心翼翼,她抬手就可以推開。
宮崎千尋又感覺到他的視線。
和過往漫長時光中一樣,永遠安靜、永遠專注的凝視,還有不管是否化形,都始終縈繞在她身邊的咒力……
他們如此親密,猶如不可分割的靈與肉、骨與血,讓她時時刻刻體會到牽動每一寸痛覺的聯係。
看著擋在“書”上的那隻手,宮崎千尋筆尖一頓。
少年不會說話,即使焦急且彷徨,也隻是靜靜抬著手,比起阻攔,更像一種無言的懇求。
她默然推開那隻手,離開冰冷的懷抱往前走了兩步。
接收到拒絕的少年當真乖乖留在了原地,沒有追上來,隻是用那一如既往的視線目送她逐漸行遠。
宮崎千尋繼續落筆,可是一麵寫,一麵又情不自禁地晃神,總想再看他一眼。
陪伴著走過千萬次輪回的咒力在一點點剝離,就像生生扒下一層血肉,她痛得低下頭去,才發現不知何時溢滿的眼淚掉在了書頁上。
一顆顆淚珠滑過開始歪斜的字跡,沿著書頁落下去,她不得不停下腳步。
要是留下,太過恐懼;想要舍棄,太不甘心。
除去痛苦彆無他物的兩難局麵,讓她在原地哭泣起來。
日輪西斜,暮色四合,人間幾度黃昏。
嗚咽似的潮鳴來來去去,她癡立良久,還是在殘陽沒儘前回了頭。
少年仍在遙遙望著她。
模樣依舊青春正好的他們對視一刹,宮崎千尋吞下泣音。
“……我和你……定下的束縛……”
海風夾雜著宛如淚意的鹹澀,卷起她飄蕩無根的聲音。
“……要往前走。”
特級過咒怨靈無聲無息,可用行動做出了回應——他踏過翻卷的海浪,向她奔來了。
她被露出笑容的少年一把抱緊,也揚起不知道是悲哀還是釋然的淡淡微笑。
“再試最後一次。”
她伸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臉頰,輕聲說。
“——這次,不論輸贏……一起毀滅吧,悟。”
離開懷抱,她劃掉“書”上寫下的句子。
夜色已降,深海沉沉,倒映著天幕,她牽著少年走進去,仿佛踏入無垠星空。
……
漲潮了。
宮崎千尋自最後的回憶中回過神來,耳邊忽然捕捉到了海浪聲裡響起的腳步聲。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時分。
半天紅霞暈染半天星辰,落日同新月東西輝映,海風烈烈,拂亂她滿身。
她心有所感地回了頭。
五條悟就站在她身後不遠,隔著這一片綺麗暮色,與她對視了。
有淚光從那雙蒼天之眸裡垂下,宮崎千尋一怔。
彼時彼刻與此時此刻,景相類,雙方卻顛倒了角色。
神子跌落情天,凡人掙出恨海,唯有亙古長存的世界見證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