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薑秀梅收拾屋子的時候,發現薑星換下來的衣服帶點血跡。
薑秀梅一個激靈,立即衝進他屋裡,把人拎起來問:“星星,你昨晚下手多重啊?你不會把人打沒了,弄死了弄殘了吧?”
為了他們犯不著擔上人命啊!
薑秀梅心裡悔死了。
薑星睡眼惺忪睜開眼,含糊道:“那哪能啊?大喜的日子,不能在號子裡把年過了。”
“那這怎麼回事?”薑秀梅指著血跡問他。
“洪力的血,不是我的,爭執的時候他拿頭頂我,沾上了點,不礙事。我就教訓了他們一頓,人是屁事沒有,放心吧媽。”
薑秀梅這才放下一顆心來。
薑星奸笑著,從枕頭來抽出一疊百元鈔票來,得意道:“我還帶了這個回來。”
五千元的現鈔,洪興國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還特意拿了一塊布包起來鼓囊囊護在胸前。
薑星摸黑趕去的時候,洪興國還以為遇見了打劫的,拚命護著牛五千元現鈔,以為搶錢的來了。
薑星乾脆將計就計,順手搶了他的錢。不過洪興國洪力父子都是要錢不要命的,沒能全部拿回來,就拿了千把塊。
就這,也夠薑星開心的了。
薑秀梅也樂了,開開心心去煮飯。
薑小滿起得是最晚的,她平時和薑秀梅差不多的生物鐘,姥姥起她就起,但昨晚她靨住了,還做了噩夢,精神不太好,早上就賴了一會兒床。
“喝這個。”薑秀梅給看到她一臉迷茫從屋裡出來,給她遞了一碗紅糖雞蛋水,是用來壓驚的。
薑小滿什麼話也沒說,一仰頭咕咚咕咚全喝光了。白嫩的唇邊沾上點水漬,薑秀梅替她擦掉。
“姥姥。”薑小滿終於精神了點,懵懵懂懂的問:“什麼叫野孩子啊?”
“啊……這……”薑秀梅笑臉一僵,心裡早就把那父子兩給罵了千百遍。
薑小滿雖然隻是個小孩子,但心思非常細膩敏感。就大花小花的事情,她都能哭上半天。一般這種詞眼,薑秀梅是不會跟她說的。
薑秀梅一臉為難,猶豫著要用什麼樣的詞才能搪塞過去,殊不知她這臉色落入薑小滿的眼中,就印證了她的猜測。
一二三。
小嘴扁,不出片刻,金豆子說掉就掉。
“哇嗚嗚嗚嗚嗚……我知道了,姥姥不要我了,要把我趕到山上去當野猴子,嗚嗚嗚我隻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薑小滿哭得可慘可慘了。
一邊哭著還一邊要回屋收拾包裹,傷心得想要離家出走。
薑秀梅愣了一下,把孩子拉住,問她:“誰跟你說姥姥不要你了?姥姥最稀罕你了。”
薑小滿扁嘴說:“我昨晚做夢夢見的,姥姥說我太野了不聽話,要把趕到山上去當野猴子。野猴子就是也孩子,姥姥不要我了嗚嗚嗚……”
昨晚,薑小滿想這個事情想了很久很久,想不出來個所以然,睡覺的時候也做了噩夢。夢中,姥姥就是這樣說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
薑秀梅黑著臉,捏了捏她的鼻子說:“胡說八道什麼?姥姥怎麼會不要你呢?野猴子是野猴子,我們家小滿怎麼能去做野猴子?”
“那什麼是野孩子呀?”薑小滿揪著她的衣服,眼巴巴的問。
“野孩子就是……就是……”薑秀梅歎氣道:“你說得沒錯,野孩子就是野猴子。沒聽過孫大聖的故事嗎?猴子猴孫都是小寶貝,說的就是像小滿這樣可愛的孩子。”
孫大聖的故事,薑小滿當然知道了。
以前家裡那個小小的破電視機,放得最多的就是孫大聖的故事。
白龍馬豬八戒沙僧和唐三藏,薑小滿最最喜歡的就是孫大聖了。這也是她最喜歡的動畫片,孫大聖就是她的英雄。
薑秀梅這麼一說,薑小滿一代入,瞬間就不覺得難受了。
野猴子好威風啊,有花果山有水簾洞,說不定孫大聖有一天會來找她玩呢。
她抽噎著問:“那大聖也會保護我嗎?”
“會,誰見著小滿不喜歡?”
薑小滿破涕為笑,開心了。
早知道她做夢的時候,就夢見花果山好啦。隻夢見姥姥把自己趕到山上去當野孩子,好慘啊。她都沒見著孫大聖一麵,就被嚇醒了。
她摸摸自己的腦袋,止住哭聲後繼續問:“那我是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
薑秀梅從菜籃子裡拿出一個土豆來削,一邊削一邊說:“不是,是土裡挖的。”
薑小滿愣了一下,喃喃道:“土、土裡挖的?”
像這個土豆一樣,灰撲撲的?渾身都是泥土?
可是彆的小朋友都是白白嫩嫩香噴噴的啊!
為什麼她不一樣?
薑小滿又想哭了。
雖然她是野猴子這件事她還挺樂意接受,但她不能接受自己渾身的泥土。她可愛乾淨了,一雙小手一天不知道要洗多少回。
“我不信!”薑小滿跺了跺腳,跑去問薑星:“舅舅,我是從哪兒來的?”
薑星正要睡個回籠覺,聽了迷迷糊糊回道:“當然是垃圾桶裡撿的。”
“……”
薑小滿終於是忍不住哭了。
相比起垃圾桶裡撿的,她更寧願是土裡挖出來的。
薑小滿回去找薑秀梅:“姥姥,我真是土裡挖的嗎?那我挖出來的時候,腳下有沒有根?”
知道薑小滿喜歡較真,她就不該這麼說。
薑秀梅頭疼起來,支吾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麼編了,含糊道:“姥姥老了,記不清。”
得不到答案,薑小滿隻好癟著嘴巴,一個人瞎想。
她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係統君,你知道嗎?”薑小滿問係統。
係統很想裝死,但這麼簡單的問題它要是回答不出來,也太丟係統界的臉了。可是要怎麼說呢?
“宿主,你知道……花花為什麼會生大花和小花嗎?”
薑小滿撓撓頭,想了一會兒,反問道:“是因為我想吃肉?”
“……”係統一本正經道:“宿主,你姥姥說得對。”
薑小滿眼睛一瞪,“我真是土裡挖的?”
“可能吧。”
總不能是石頭裡蹦的。
係統的劇本沒寫那麼詳細,也許真是薑月從土裡挖回來的呢?又或許,也可能是從垃圾桶裡撿的,誰知道。
總之,薑小滿為這件事難過了很久。
她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個異類,和彆的小朋友不太一樣。
為了尋求認同,薑小滿決定給俞清時打個電話問問。
“你好,俞清時小朋友。”第一次有求於人,薑小滿的口吻難得的不好意思,“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你。”
俞清時還是那個俞清時,悶葫蘆一個,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說話的,所以他隻是手拿著話筒,既不說話也不掛掉。
薑小滿自顧道:“你是從哪兒來的呢?”
“什麼?”俞清時沒聽懂。
他又一次,被逼不得已的說話了。
薑小滿以為他沒聽清,又重複了一次,“你哪兒來的啊?”
“我、我……”俞清時愣了一下,發現他連問題都沒怎麼聽懂。
“我也不知道。”他很誠實,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後,老老實實說:“我還沒問過這個問題,等我以後知道了告訴你。”
“原來如此。”他也不知道呀。
薑小滿捧著話筒神秘兮兮的說:“我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哪兒來的?”
“垃圾桶裡撿的,你們城裡垃圾桶多,孩子也多。”
“……”俞清時氣得掛掉了電話。
他決定,一段時間都不要再和薑小滿說話了,她這個人,有毛病。
但俞清時還是很不服氣。
他決定去問問他爸爸:“爸爸,我從哪裡來?”
俞文成當時正在吃早餐,嗆得猛咳嗽。
他兒子終於正常了嗎?這種問題都會問了嗎?終於跟彆的小朋友一樣了嗎?
俞文成忍著激動,儘量嚴肅而正經的說:“等你以後長大就知道了……”
“……”俞清時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