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嘩啦”幾聲,沒有吃完的湯湯水水灑落了一地。
陳維時雙腳也遭了殃。
腳上是濕漉又油膩的感覺,這讓陳維時頓時就僵在原地。
他略微遲疑的抬起頭。
四目相對,他表情有些茫然的看著路遙,不確定的問:“有什麼聲音嗎?”
這一刻,隻有陳維時自己知道,他心臟跳動的速度有多快。
快到要蹦出他的胸膛。
還好,他和路遙隔著一張餐桌的距離,路遙聽不到那“咚咚”跳聲。
他的回答,讓路遙也變得茫然,不確定起來。
路遙環顧下四周,眨眨眼睛,“你什麼都沒有聽到嗎?就剛剛?明明有什麼聲音,我沒聽仔細。”
“就是……”路遙思索著,想不起來。
陳維時搖頭,“沒有,你聽差了,我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有也應該是我收拾餐具的碰撞聲。”
說完,他蹲下收拾地上的狼藉。
碗碟碎了一地,無一幸免。
路遙走過來幫他,不時盯著他看一眼,陳維時感覺那目光帶著熱度,要把他烤化似的。
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度秒如年。
因為做賊心虛,陳維時全程低著頭,不去看路遙。
收拾完了,他才恢複鎮定的樣子。
嫌棄的看了眼雙腳,他說:“我去洗個澡,你不是也要化妝,快去收拾吧,等下彆晚了。”
進屋關門,陳維時靠在門上,沉默了半響。
路遙剛剛的反應,讓他懷疑,路遙到底有沒有聽到什麼?
如果聽到了,以她的性格,不可能那麼鎮定。
如果沒聽到,那麼,她表情怎麼會那麼震驚。
陳維時呼喚係統。
……
“係統,剛剛路遙是不是聽到你聲音了?”
小渣渣:“宿主請放心,本係統肯定不會出現這種故障的,剛剛路遙應該是聽到了其它聲音,隻是宿主心虛,才想聯到了本係統而已。”
剛才陳維時也是這麼想的,才很快鎮定了下來。
但事情,總歸有個萬一。
而他,賭不起那個萬一。如果讓路遙知道了係統的存在,那麼,他這輩子,注定再完不成係統所安排的任何任務。
想到這個可能性,陳維時此刻竟不再對失去生命感到一絲的害怕。
他隻是不希望,路遙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著他。
厭惡他的欺騙,他的隱瞞,他的彆有用心。
就像那個女人一樣,對他恨之入骨。
恨不得,他一開始就沒有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
此刻,酒店大堂裡,輕音樂緩緩流淌著,百來人齊聚一堂。
酒店是陳氏旗下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今天,酒店特意歇業一天,就為了陳氏四十周年的慶典。
陳維時來的時間不早不晚,他並沒有那種當老板就要最後一個到場,當壓軸人物的想法。
下車,陳維時和眾位秘書們一踏進酒店大門,就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
職位低的,就站在原地不動,遠遠看著自帶閃光燈,英俊高大的男人。
職位高的,立馬就圍了過來。
“總裁。”
“總裁”
麵對這些對他,對陳氏都還算儘心儘力的員工,陳維時儘量保持善意微笑。
“來的都挺早,也彆圍著我了,都去坐吧。”
“今天大家都吃好喝好玩好,不談工作上的事。”
經常和陳維時處事的,也都了解陳維時的性格,知道他不是那種時刻需要被巴結討好的老板。陳維時這麼說,便都依言離開了。
陳維時朝著大堂中央位置走去。
走到最前麵一排,他在中間一張桌子,屬於他的位置上坐下。
位置都是安排好的,陳維時右手邊是李固的位置,左手邊,是施遠的位置。
施遠除了是陳維時的好友,也是陳氏的股東之一。
這張桌子,安排的也都是股東。
陳維時剛坐下沒多久,施遠就到了。
看到施遠略顯騷包的穿著,陳維時有些嫌棄。
他嫌棄施遠,施遠也有點嫌棄他。
看到他第一眼,施遠就表現出不滿來,“對於你十年如一日的喜好,我是找不到什麼詞來吐槽了。”
“你說你,就不能換換你的穿衣風格,永遠襯衣西褲,你怎麼就不膩呢。”
聞言,陳維時低頭看了眼自己,襯衣配西褲,有什麼不好的。
這身衣服,還是之前路遙給他挑的,路遙說好看,他也很滿意。
他是個男人,並不需要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來稱托他。
都說人靠衣裝,他則是衣靠人裝。
路遙以前說過,再醜的衣服,穿他身上也好看。
陳維時非常自信。
*
陸陸續續的,人很快到齊了。
酒店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大堂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坐回自己的位置,看著最前麵的舞台。
李固起身,拿著台本上了台。
今天,李固是主持年會全局的人,不需要陳維時操太多心。
按理說,像這種公司年會,陳維時應該在年會正式開始前上台講幾句。
回顧過去,展望未來,誇獎去年一年對陳氏做出貢獻的員工,說什麼都行。
但陳維時一向不喜歡這些,所以便省略了開始這一環節。
當初,陳維時剛接手陳氏的頭兩年,還有股東提讓陳維時上台講話的事,如今多年過去,再沒有人提了。
股東們也都了解他這個總裁的性格。
不過今天因為任務,陳維時需要在年會結束前去一趟台上。
陳維時有一點焦慮,想到什麼親親抱抱舉高高,他實在是不知到時候該如何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做出那種事。
……
台上,李固字正腔圓說著開場白。
陳維時倒了杯水,邊喝水,邊環視大堂一圈,尋找路遙的身影。
這次參加年會的員工,基本都是領導層的,最基層的是參加不了的。
總公司特殊些,所有的員工都可以參加。
總公司員工的位置也比較靠前。
陳維時看到了路遙,她正低頭,側身和一個女人說著話。
視線落在她身上,陳維時目光頓了頓。
今天她穿著上次買的連衣裙,她皮膚本就白淨,在大紅色連衣裙的稱托下,她整個人更是白到幾乎發光。
她的側臉柔美,不知對方說了什麼,她眉眼彎彎的笑了起來。
偶爾,她笑的開心時,右邊嘴角會露出一個小小梨渦。
看她那麼開心,陳維時暫且壓下對任務的不滿。
如果是她,親親抱抱舉高高,好像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正要收回視線,陳維時卻注意到,周圍的好幾個男人,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路遙看。
一看就不懷好意。
陳維時皺起了眉頭。
“漂亮吧。”
施遠湊到他耳邊,笑眯眯的開口。
伸手推開施遠,陳維時沒回答,但他的視線,又一次落在路遙身上。
施遠又湊過來,“這麼想看,把人叫過來不就得了,正好李固位置不是空著,他今天要主持一天,哪有時間回來坐。”
陳維時還是沒說話,扭頭默默看了眼施遠。
他這樣,施遠頓時就笑了。
“嘿,我還不知道你是什麼想法,心裡可想了吧。”
“憋的難受吧。”
“是不是特彆不喜歡那些男人盯著路遙看。”
“不喜歡,那就叫過來,沒有人會有意見,你是老板,你擔心什麼。”
是啊,他有什麼可擔心的。
反正他等下還要完成係統安排的任務,那個不是更羞恥嗎。
在此之前,他可以讓路遙稍微先適應適應。
讓大家知道他和路遙之間不純的關係。
這樣,路遙才不會在等下他表白,親親抱抱舉高高時,甩臉離開。
他起身,聽到施遠在背後笑了一聲。
*
“路遙,我怎麼覺得,總裁在看著我們這桌。”何嬌小聲開口。
尹珍坐在何嬌旁邊,也聽到了。
看了眼主桌,尹珍說:“我們這個方向有好多桌,總裁指不定看著誰呢。”
何嬌哦了一聲,又抬頭快速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陳維時起身,朝著這個方向走來。
何嬌語氣難掩激動,“你們快看,總裁往這邊來了。”
聞言,路遙抬頭,下意識看過去,正好對上了陳維時看過來的視線。
下一秒,他勾起嘴角,衝她笑了笑。
這個笑,讓路遙心口一突,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迅速低頭,她端起水杯喝水,想壓壓驚。
不想裡麵竟是白酒。
路遙是個滴酒不沾的,這是路遙第一次喝到這麼辣嘴的東西。
正是因為沒喝過,白酒入了喉,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喝了什麼。
“咳……”白酒辛辣,路遙被嗆住,嗓子發癢。
她趕緊捂住嘴,忍住咳意。周圍很安靜,隻有台上李固醇厚的聲音,這種時候她大聲咳嗽,影響氣氛不說,還容易招來部長不滿。
但這種事,哪裡是她想忍就忍得住的。
旁邊何嬌懟了下她的胳膊,壓低音量說了句什麼,路遙因為太難受都沒有聽清。
“咳咳。”又咳了兩下,路遙實在忍不住了,憋的眼角發紅。
看到桌子中間的茶壺,路遙連忙起身,想拿過來,倒水解解辣。
一雙修長、白皙且骨節分明的大手,先她一步,拿起了水壺。
旁邊響起何嬌的抽氣聲。
放下捂住嘴的一隻手,路遙抬頭看去,瞳孔縮了縮。
拿著水壺,衣冠楚楚的男人,除了她那個前夫,還能是誰。
“咳咳咳……”路遙被嚇到了,這下咳嗽的更加厲害。
扶著桌子,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咳出了眼淚,有些狼狽。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陳維時走到身邊,拿過一個空杯子,給她倒了杯水。
“喝吧。”水遞到手邊,路遙騎虎難下,隻能接過。
一杯涼水入喉,路遙沒那麼難受了。
偏偏這時,她眼角的淚,被人用手指輕輕抹去。
同時,他另一隻大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
……
路遙抿唇,眼睛緊盯著陳維時,想不明白他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場麵有些凝固。
路遙不去看,都知道,此刻必定所有人都看著她。
這種被所有人注視的感覺,路遙一點都不喜歡。
甚至有些無措。
想到此刻尷尬的局麵都是男人引起的,路遙有些惱火。
恨恨瞪著他,路遙憋住到了嘴邊的質問。
她眼神冒火,見此,陳維時不敢繼續惹火燒身。
低咳一聲,他說:“阿遠說好久沒見你了,想叫你過去坐一起。”
“你看行嗎?”
“啪”,路遙重重把茶杯放桌子上,隨後坐下,擺明了不理他。
他這麼做,一點都不考慮她,那她又何必給他麵子。
反正她如今一無所有,她也不怕他生氣。
大不了辭職搬家而已。
想著,路遙更是沒了顧慮,伸手要再倒杯水。
剛剛也不知道是誰,給她麵前的杯子倒了白酒。
一旁的陳維時眼疾手快,端起茶壺給她倒水。
倒好了,路遙像個大老板,鎮定的喝水。
須不知,周圍人已經緊張的要死了。
舞台上李固的聲音,都遲疑了下,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何嬌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何嬌很懵,想不通,怎麼會發生這種場麵。
她身邊,路遙一個區區廣告部的小職員心安理得坐著,旁邊大老板站著給她倒水喝。
還低聲下氣請她過去坐一桌。
這個畫麵,著實有些魔幻。
捂住心臟,何嬌感覺要暈倒了。
所有人裡麵,隻有陳維時沒多少尷尬。
許是做多了係統安排的各種奇葩任務,陳維時如今的臉皮,越來越厚。
再者,就像施遠所說的,他是大老板,在員工們麵前,他沒有什麼好尷尬的。
再怎麼著,也沒有人敢在他麵前說三道四。至於私底下,他聽不到,管不著,更不在意。
難聽的話,他從小聽了十多年,早就無所謂了。
此刻,隻有眼前的路遙最重要。
他知道,她生氣了。
她低垂著頭,不願意搭理他。
陳維時彎腰直視她,看到她水潤的眼睛,一瞬間,他腦海裡突然閃現過之前看到過的一句話。
“彆生氣了好不好,回家我跪鍵盤,嗯?”腦海裡閃現過的話,就這麼被陳維時光明正大說了出來。
周圍響起數道抽氣聲,聽到陳維時話的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陳維時。
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永遠淡漠冷靜,從容不迫的陳氏總裁。
那個說一不二,年紀輕輕就把自己父親趕下台,自己上位的無情總裁。
那個自己父親死亡,從頭到尾一滴眼淚都沒掉的男人。
……
身為當事人,路遙的反應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他會說出這麼讓人羞恥的話。
張嘴,路遙竟想不出一句話,來回應這個神經病。
這個狗男人。
這個有問題的狗男人。
他真的瘋了,被這麼多員工看著,竟然也臉不紅,氣不粗。
他……簡直太不要臉了。
跪鍵盤,他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東西?
伸手,路遙掐了自己一下。
會疼。
不是做夢。
*
施遠走了過來。
“我說陳維時,你就叫個人而已,怎麼沒影了?怎麼,打算坐這裡,把我丟在那桌嗎?”
說著施遠看向路遙,挑眉微笑,“路遙,過去跟我們坐一桌唄,好久沒見你了,正好我有事想問問你。”
這時尹珍也說:“是啊路遙,你就去吧,我們這桌也添不下兩張凳子了。”
一旁何嬌也小聲開口,“路遙,我求你了,你快去吧,我都要緊張死了,你再不走,我要呼吸不過來了。”
一桌人,都看著路遙。
如此,路遙隻能起身,隨著他們去了主桌。
坐下後,麵對幾位大股東好奇的視線,陳維時介紹路遙,“這是路遙。”
都是男人,這話一落,都理解的點點頭。
沒有人多問,該吃吃該喝喝。
這邊,三人自成一個小天地。
路遙不搭理陳維時,隻和施遠說話。
“你叫我,有什麼事?”
路遙語氣認真,是真以為施遠有事找她。
可施遠當時,真的隻是隨口一說,路遙問,施遠便隻能隨口一答。
“哦,我就是看某些人,望眼欲穿,眼巴巴的想見你,所以幫個他小忙而已。”
“你們兩個,不用謝我。”施遠擺擺手。
於是接下來,路遙低眉順眼,安安靜靜,吃東西,喝茶。
連施遠都不搭理了。
陳維時一直為她夾菜,有的菜放得遠,她不是那種會轉動轉盤去夾菜的人,所以隻吃自己麵前的幾個菜。
路遙並沒有阻止他夾菜,可陳維時發現,凡是他夾的東西,路遙一口沒吃,全堆放在碗裡。
他隻能悻悻放下筷子。
施遠嗤笑聲,說:“你給我夾唄,我肯定賞臉全部吃掉。”
陳維時聲音冷漠,“你沒長手嗎?”
毫不留情。
施遠咋舌,“狠。”
……
……
九點多鐘,吃吃喝喝,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李固請陳維時上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