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在我說過守鶴的事情之後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在我坐上出租車快要抵達監獄的時候,才幽幽開口。
‘斯佩蘭紮,守鶴的替身在哪裡?’
[他的替身就是他本身。]我回答道, [這樣恐怖的替身他生前無法使用,隻能所有物欲失去了意義的死後為他人使用, 如果沒有我的出現,他的替身會隨著他屍體的腐爛而漸漸虛弱, 直到最後消亡。]
‘而他的身體現在在你手中, 你隨時可以除掉這個替身是嗎?’
我明白了迪亞波羅的意思。
完完全全拋棄掉了自己不成熟過去的迪亞波羅最為厭惡和恐懼的狀況無疑是過去的事情被他人知曉,而我所描述的守鶴的能力偏偏正中他的內心, 他忌憚著被守鶴窺探到內心的想法,即使他隻是一個死人,一個幽靈,一個已經超脫塵世的空虛存在。
[……沒錯。]我沉默了一會, 決定將謊言持續到底,[他隻會聽我的話,因為隻有我會在乎他的身體, 也隻有我能阻止他的消亡。]
迪亞波羅說道, ‘斯佩蘭紮,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應該知道的, 如果他背叛你的話,你應該怎麼做。’
我歎了一口氣, 不明白自己隻是想來度個假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但是守鶴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迪亞波羅低啞著聲音意味深長地說道,‘好孩子。’
出租車的車身晃了晃, 平穩地停了下來,我看著監獄高聳灰暗的堅壁,推開門跳下了車。
那麼,被波爾波藏在替身中的箭現在會在什麼地方呢?
我提著行李箱走進了監獄之中。
迪亞波羅早已經安排好了一切,監獄中的獄卒和囚犯在我出示了那枚乾部級的徽章之後都仿佛我把自己隱身了一般無視了我的存在,各自乾著各自的事情,絕對不會妨礙我的搜查。
事實上,這個任務沒有那麼複雜。
我走進了已經將整塊強化玻璃都拆卸了下來,裡麵亂的一塌糊塗的牢房,牆麵上還殘留著波爾波吞槍時迸濺出的如同雨點般凝固的暗紅色血點,仔細查看的話會發現其中還混雜著黃白的腦漿。
牢房靠裡的牆麵上被波爾波安置了暗格,我敲了敲牆麵,仔細聽著聲音一一打開了波爾波的暗格——當然這是做給迪亞波羅看的,如果是我想要找的東西的話,我一早就知道在哪了。
那是波爾波用來跟迪亞波羅聯係的大部頭手機,上麵有一封已經擬好沒有發送出去的郵件。
上麵的內容沒什麼新奇的,隻不過是例行彙報而已,但是卻記述了我想要的情報。
那就是近期加入熱情組織的新人名單,喬魯諾·喬巴納的名字也在上麵,我繼續向下翻就能找到他最新測試的新人名字。
箭在波爾波的替身[黑色安息日]手中,而偏偏波爾波的替身是遠距離自動操作型,即使是波爾波自己也無法感知到自己替身的行動。
既然監獄的牢房之中沒有找到箭的跡象,那麼他肯定是在波爾波死去,替身也一並消散時掉落在那不勒斯的某個角落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波爾波死亡時正把自己的替身放出去測試新人了。
我翻到了新人的名字,順帶用波爾波的這部笨重手機登陸了迪亞波羅的私人郵箱賬號,給負責情報的小組發送過去了這個名字,讓他們儘快搜集好情報發送給我。
迪亞波羅一直沒有插手我的行動,沉默地觀察著,隻是在我將郵件發送出去的那一刻輕笑了兩聲,誇獎道,‘做得好,斯佩蘭紮。’
[隻是最普通的邏輯而已,也有可能是錯誤的。]我繼續翻看著波爾波藏在暗格中的東西,[畢竟波爾波除去測試新人之外也有負責其他的事項,暗殺、販|毒、處理叛徒……迪亞波羅你還真是看重他啊。]
‘算是吧。’迪亞波羅的語氣之中帶著懶洋洋的意味,‘波爾波是個好用的部下,雖然有些貪婪,不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隻要給了他想要的東西,就會儘心儘力地做事。’
滴滴——
作為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組織,熱情的情報網絡遍布各個角落,效率相當之高,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已經將我需要的情報整理好通過加密郵件發送過來了。
我點開郵件快速地了一下,站起身來,準備去搜尋箭的下落。
迪亞波羅像是想到了什麼,還在繼續說著,‘不像是暗殺小隊,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用處了還在覬覦著更大的利益。’他的語氣格外冷硬,‘甚至妄圖調查我的身份,給了他們一個教訓之後才肯安分下來。’
他思索著,比起跟我說話,更像是在喃喃自語,‘要找個時間把暗殺組處理掉才行。’
我隨意地聽了一耳朵,沒有對迪亞波羅管理組織的方式作出什麼異議。
畢竟是立於整個意大利之上的黑幫教父,能做到這種程度的話,迪亞波羅用不著其他人對他的行事作風指手畫腳。
我順著情報上麵新人的動向,將大街小巷找了個遍,成功在日落之前拿到了箭。
天邊熱燙的火球正在下墜,雪白的雲彩被染成了深深淺淺的紅橙黃粉,如同夢幻一般渲染漸變,帶著勃勃的生機與用儘氣力之後的滿足,與之相對的是,失去了太陽明亮光彩的天空由原本澄澈的蔚藍色,變成了海洋深淵一般不見光澤的暗藍色,泛著波瀾壯闊的黑影與雲翳,讓人恍惚之間生出了仿若置身大海中央風暴中心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