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彆去。”蕭玉和連忙阻止秋然,接而喪氣道:“去了也沒用。”
秋然在原地跺腳兩回,終是放棄。
段樞白帶著士兵們巡視垮塌無人居住的房屋,矮個裡挑高個,找到幾間勉強能居住避雨的屋子,身先士卒帶人清理瓦片廢墟,修補漏牆破瓦,他安撫兵將道:“兄弟們先將就幾天。”
跟來的一百五十名士兵都是段樞白的心腹,對他忠心耿耿,不然也不會願意跟著他千裡迢迢來到陽州就職,投桃報李,段樞白自然不能虧待他們。
張長樂帶著夥頭兵來分發晚飯,抬著一箱箱蒸籠,騰騰的熱氣驅散了陽城的陰冷。
天色-欲黑,老天烏蒙蒙的,似是要鬼哭狼嚎,段樞白同修房子的人一起喝了兩杯熱酒,在蒸籠裡拿了兩個熱饅頭,大步往自己的住處走,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和蕭玉和是夫妻,自是要住在一起的,而且現在這情況,哪裡還能有多餘的住處。
段樞白愛酒,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酒。剛喝了幾碗熱酒,肚裡暖洋洋的,倒是不急著吃東西,他走在陽城的青石路上,左看看,又看看,在心裡估量陽城的情況。
連著幾天陰雨的天氣,加上天色將晚,街上沒有幾個行人,他注意到街角發黴的牆壁上,落下滾滾的水珠,水流過的痕跡斑駁在牆上,給人一種詭異而陰森的感覺,四周靜謐的可怕,唯有風聲肆意喧嘩,凝神細聽,似乎風聲裡還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哭聲,可你再聽的時候,哭聲也沒有了。
段樞白心道:什麼陽城,太名不副實了,說是陰城還差不多。
整座城市都透著一股發黴的味道。
他手上滾燙的饅頭逐漸變冷,捏起猶有餘熱的饅頭,正打算咬下去,一道不可忽視的目光死死得盯著他,段樞白順著目光的來處看去。
不遠處的牆角下,站著一個破舊衣服的小男孩,男孩似乎七八歲大小,灰黑的破舊衣服如同布袋一樣將他包裹,身體瘦弱的可怕,仿佛隻有骨頭存在,許是太瘦了,顯得男孩的頭要比身體大上許多,此時,這個眼睛死命睜大的男孩正直勾勾地盯著他,或者說是盯著他手中的饅頭。
他吸了一口氣,仿佛隔空嗅到了饅頭的香氣,狠狠地吞下一口唾沫。
段樞白瞧著這小孩怪可憐的,走到男孩身邊,將手中的饅頭遞給他。
發黑的小手顫悠悠地見過饅頭,如獲至寶地護在懷中,那雙黑溜溜的眼睛直盯著段樞白,仿佛要把他吞噬進去,小男孩腰腿一彎,跪下叩首道:“謝謝大人。”
“哎哎哎,你起來。”段樞白可不能接受人隨便跪自己,半蹲下來將男孩扶起,半晌勸說道:“你怎麼不吃呀。”
男孩笑了一下,牙齒白白的,“拿回去給娘親吃。”
“你倒是有孝心。”段樞白將另一個饅頭也給了他,“你吃一個,給娘親也留一個。”
小男孩抱著兩個比金子還貴重的寶貝,有些無所適從,他咬了一口饅頭,那珍惜的模樣,仿佛自己在吃什麼山珍海味。
段樞白心中五味雜陳,半晌後說道:“天色晚了,快回家去吧。”
段樞白繼續往前走,不一會兒到了他安歇的地方,和其他的房子相比,他分得的這間要好上許多,至少五臟俱全,屋頂沒塌,牆上也沒洞。守在門口的兩名士兵見了他,立刻打招呼:“將軍。”
段樞白笑著點頭回應,再說了幾句關心的話。
在隔間裡洗了個戰鬥澡,衝刷掉身上的泥沙碎礫,換上白色常服的他推門進屋,屋內點著根紅蠟燭,照的亮堂堂的,蕭玉和已經在“床”上睡了。
段樞白挑挑眉,看清了屋內的情景,和他離開的時候相比,已經煥然如新,原本存在的破木床讓人清理了出去,蕭玉和睡在四個嫁妝箱子拚成的“簡易床”上,木箱上鋪了五六層棉被,還拉上了明黃色的紗帳,蕭玉和的身影在紗帳裡隱隱可見,更讓段樞白無語的是,木箱床靠著的牆上居然貼了一層黃色的綢緞。
不遠處,用來充當桌子的木箱上也鋪著絲綢,絲綢上麵還擺一個白色的玲瓏小碗,裝著未吃幾口的燕窩。
絲綢、燕窩……這個敗家子,段樞白黑線,他想著外麵一個冷饅頭彆人都如獲至寶,這邊三四兩銀子一兩的燕窩卻被棄如敝履。
兩廂對比之下,段樞白不得不唏噓貧富差距真大。
這也難怪那些窮苦人家會造反……真是活不下去了。
段樞白走到床邊,掀開簾帳,錦被下的蕭玉和睡得正香,又白又軟的小臉蛋陷在軟枕裡麵,像一隻剛剝了殼的雞蛋,他穿一身講究的明黃色綢緞睡衣,段樞白傾下-身體嗅了嗅,評價道:像一個小奶包。
還沒到陽州前,段樞白覺得蕭玉和是那種揚州瘦馬型的嬌氣包小公子,消消瘦瘦的,而在陽城裡見著這些又黑又瘦的居民,尤其是那個瘦可見骨的小男孩,此時在段樞白的眼中,蕭玉和膨脹了,變胖了,瞬間從小瘦子變成了白胖胖。
果然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
段樞白抱起白胖胖,讓他睡裡麵一點,給自己騰個位置,白胖胖哼哼唧唧地側過身體,乖乖巧巧地睡在一旁,段樞白在心中稱讚一下白胖胖睡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