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瀾來啦！”
“我這個賽季還是第一次看她的現場！”
“想看三周半！”
座無虛席的體育館, 黑壓壓的觀眾席，三百六十度的注視帶來了無儘的壓力，熾熱的眼神似乎可以將冰麵融化。
叢瀾輕輕呼出一口氣, 突然有點小緊張。
前一個選手的短節目是節奏強烈活潑的舞曲，場子被炒得火熱，觀眾們到現在都雀躍著。
叢瀾隻是簡單地停在logo之上，然而已經有不少人抓住了手裡的玩偶, 意圖為她鋪滿冰麵。
說熱愛也好, 瘋狂也罷, 當眾人見到那抹深邃星空藍, 就已經被叢瀾捉住了心神。
16歲的年紀, 發育關後期, 臉上的稚嫩褪去，身材高挑, 眉眼如畫，她腳下的冰刀更穩，她溢出來的氣勢更強盛。
當叢瀾獨自站在雪白的冰麵之上，低眉抬眸之間，眾人如見天神下凡。
無人在此時言語。
《星空》的旋律響起，“嚓——”，叢瀾的冰刀在冰麵上切出聲音, 壓步起速。
深邃星空藍在雪白的冰場上飛舞，海浪不斷拍打著海岸，夕陽落日, 天色漸暗。
有風吹來，那是海陸之間風向的變換。
3F3Lo騰飛而起，輕盈的Lo跳像是精靈的舞蹈, 乘風飛翔，不足三秒的時間，兩個跳躍飛出了五六米。
右足外刃向後滑出，細碎的冰屑自冰刀兩側蹦出，落在滿是痕跡的冰麵上，留下屬於叢瀾的軌跡。
NHK時的傷病似乎全好了，她的動作流暢無比。
於謹這次跳不起來，但骨折並不妨礙他為弟子歡呼，隻一個可以活動的手臂，也要為叢瀾發出最亮的聲響。
於謹：“叢瀾嗷嗷嗷嗷嗷！”
場子裡是不斷的掌聲和觀眾們爆發一瞬又靜音的歡呼，於謹的嗷嗷完美融入其中，他哐哐哐地拍著自己的大腿，借此發出類似鼓掌的聲音，仿佛那腿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歡快鼓掌的陳嘉年：“……”
於老師你真的辛苦了。
幅度極大的butterfly跳接旋轉動作，叢瀾舒展雙臂，在那一瞬間滯空又落下，如果在此時暫停，可以看到叢瀾違反地心引力一般的與冰麵平行著，大開大合的姿態，宛如真正的蝴蝶在花叢間展翅飛舞。
側燕變換仰燕，她向上望去，明亮的體育館內，此刻像是驀然展開了黑色天幕，清淩淩的月光愈發皎潔，從薄霧輕紗到映照大地。
音樂輕快，《星空》之下，海浪聲中，月之女神將海邊繁星灑滿了整個冰麵。
眾人靜靜聆聽著曲子，欣賞著叢瀾的表演。
暢快極了，叢瀾想著。
肌肉記憶帶著她去往下一個該去的路線，她腳下不住地變換著步法，結環、內勾、轉三……偌大的冰麵上，處處是她留下的痕跡。
腰背上還有肌貼，被林悅小心翼翼地藏在考斯滕之下，但動作之間難免會露出，背後的綁帶設計太複雜了，沒辦法完全隱匿。
攝影師們聚集在拍攝區，幾十個鏡頭牢牢地對準她，快門聲不絕於耳。
他們一點都不可惜器材耗費，大清早蹲點占據位置的辛勞終於被撫平，眾人不願意錯過叢瀾一絲一毫的動作變化。
叢瀾俯身向下，換足聯合轉飛快完成，她的背彎成一道弧線。
溫暖中帶著喜悅，這是今賽季以來，最為自在的《星空》。
太自然了，自然到叢瀾轉體向前邁出一步的時候，觀眾們甚至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一個什麼跳躍。
刃跳，向前，三周半。
維持著筆直的軸，輕盈地落冰滑出，叢瀾右手向上摘取星星，連續三個轉三，似要把星星偷走。
於謹：“！！！”
《星空》裡終於有3A了！！！
COC上分明成過，隻是NHK裡沒有而已，但不知道為何，大家都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太長時間沒見叢瀾的漂亮3A了。
於謹隨後也是一呆：誒，我為什麼要說“終於”？
“哇——”
“嗚——”
叢瀾難掩笑意，震天響的歡呼掌聲覆蓋了BGM，她隻能聽到一絲微弱的音樂。
無怪大家如此振奮，實時技術分上GOE直接加滿的3A，值得這般的歡呼。
其實沒有背景音樂叢瀾依然可以完整複刻出整個曲目編排，所有的編舞都牢牢地刻印在了她的腦海中，也留在了她捶打千百次的肌肉記憶中。
她能感受到觀眾們對自己的喜愛，一個跳躍牽引著成千上萬人的情緒，他們為她興奮或失落，在這個期間裡把關注全部放在她的身上。
何其有幸。
何其快哉！
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叢瀾在短邊處起跳3Lz，雙喬克塔的難度步法，這個選擇很冒險，因為3Lz的難度太高。
一段大弧線S進入，這是Lutz跳的標誌，順時針弧線滑入，變換逆時針滑出，一瞬間的變刃，叢瀾的刃更深了。
起跳時與弧線滑行轉體方向截然相反，這也是為什麼Lutz跳是除A跳之外最高的分值，更是大部分選手頻頻錯刃的原因。
在這樣的技術難度下再增加難度步法，又是在叢瀾的發育關內，付出和收獲很難成正比。
失敗率增高，體力消耗大，一旦摔倒、翻身、ot，就會被扣分。
但會讓專業人士知道她有多厲害，能讓觀眾們感受到那麼一點點的“這個跳躍好像跟彆人的不太一樣”。
叢瀾覺得這就足夠了。
她不止要贏對手，還要贏得觀看者在這短短三分鐘的聚精會神。
空中旋轉三周後落冰，叢瀾的姿態很輕鬆。
滑出後接了個短燕式，她腳下穩得似乎能直接來個燕式巡場。
跳躍落冰一向是選手們最困難的部分，浮腿顫巍巍、抬不起來，旁人恨不得早點將浮腿放下，哪兒有叢瀾這樣調整重心右足變刃維持這個單足姿態繼續往下的？
後台，娜塔莉笑罵：“炫技。”
但真好看。
叢瀾不知道的是，現場直播轉播的各位解說員正在用儘溢美之詞誇這個3Lz。
“無可比擬的勾手跳，今日看到的最佳勾手三周。”
“世錦賽的LAN回來了。”
“如果3Lz有代言人，那麼我推薦叢瀾。”
九個裁判給出了打分，八個+3一個+2，去掉最低和最高，3Lz最後的GOE得分是+2.1。
又一個滿分GOE。
於謹抓住了陳嘉年的手：“我徒弟！”
一腔熱血升騰而起，他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誇了，人在這種時候，好像腦子都沒辦法使用了。
陳嘉年的手被於謹瘋狂甩動著，整個人陷入了“叢瀾好牛逼”和“我好慘於老師原來你這麼瘋的嗎”之間。
三個跳躍全部完成，兩個單跳實時技術分裡GOE直接加滿，T分反超當前領先者。
叢瀾之後的接續步與躬身轉接連完成，也就代表著《星空》的。
叢瀾雙手抱肩立於冰麵，Ending pose給出，觀眾們再度尖叫，掌聲如雷。
第一隻玩偶順著拋物線落於冰麵，於是就有了第二隻、第三隻……
叢瀾胸腔起伏，笑顏綻放，她放下手臂，刀齒點冰在這裡原地蹦躂了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