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當時就不懂呢？
真的太不一樣了，叢瀾甚至沒有刻意對外釋放什麼氣壓，她隻是正常的比賽，就已經能讓自己打心眼裡想匍匐在地了。
索菲婭·古謝娃想起來了一件被很多人遺忘的事情：叢瀾出四周跳的時候，是15歲那個賽季連續出了4T、4T3T以及冬奧賽前訓練裡冷不丁的4S。
這說明，叢瀾也是從十三四歲開始練四周跳的。
而她給出的跳躍，T沒有踩刃，S沒有過度pre。很標準的兩個四周跳，放進節目裡連銜接都沒忘。
叢瀾又是哪裡來的時間，練的兩個四周跳呢？
她可以，為什麼自己不行呢？
回想起曾經對叢瀾的叫囂，索菲婭·古謝娃現在隻想捂著臉躲到地下。
——卓雅·塔蒂亞娜對此有同樣的感受，兩人如果能見麵聊一聊，說不準會惺惺相惜。
索菲婭·古謝娃聽到了一陣嘈雜，抬頭望去，是叢瀾自前場回來，身邊圍滿了人。
她是第28個出場的選手，後麵還有兩人要比，但已經沒有多少人在乎後麵的兩個人了。
索菲婭·古謝娃突然覺得很悲哀。
她想證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勁，她想讓所有人知道，15歲的她比現在的叢瀾要強很多，瞧她三個四周，多厲害！
可是，可是，可是這樣的四周，在叢瀾那裡，是不是連拿出來展示給眾人的資格都沒有呢？
她可是連4Lz都藏了一年才披露於人前啊！
想通透了以後，索菲婭·古謝娃驀地發現，自己的花滑之路，好像走偏了。
·
看著電視裡播放的平昌冬奧女單賽事，遠在大洋彼岸的Clara Lee認為，裁判給叢瀾的分數太寬鬆了。
“是因為馬上要取消+3的打分了嗎？我看她這次的得分很高。”她問教練丹尼爾。
主要的教練們都跟去參加冬奧了，Clara Lee的主教練也進入了這個教練組，所以沒辦法帶她，這半月她跟著俱樂部裡的另一個跳躍教練丹尼爾學習。
丹尼爾正在弄釣竿，他需要讓Clara Lee適應3A的感受，所以最近一周都在練這個。
但3A跟四周跳不一樣，如果說4T是踩刃+270°pre+存周90°勉強能出的話，那麼3A就是你再怎麼找“捷徑”，都找不到。
它的要點與其他五種跳躍截然不同，3A與2A之間的難度差距，遠比4T與3T的要大。
偷雞摸狗可以跳四周，但難以跳出3A。
——也有人抹冰pre180°轉向後方來跳3A，失誤率同樣高得驚人。
丹尼爾回答Clara Lee：“或許吧，不過也是她確實很值得。”
Clara Lee聳肩：“或許吧。”
她將心裡的一絲不爽壓下，把對叢瀾成績的嫉妒轉變成了“也就是裁判偏愛”。
有一些人是這樣認為的，覺得叢瀾的分數很水，她的跳躍毛病很多，是個五毒俱全的技術毒瘤，並堅定地以為裁判看都在她的過往成績上總是給叢瀾打過高的分數，這完全不合理。
丹尼爾對這次的冬奧結果沒有興趣：“你開始比賽的時候，她已經退役了，不要關注沒有用的人。”
他這樣說著。
Clara Lee笑了起來：“確實，我不該浪費時間在競爭對手以外的人身上。”
丹尼爾將裝備穿到她的身上，兩人打開了冰場的門，去冰麵練習釣竿3A。
·
叢瀾抱著她的東西來到了後台的采訪區，紫紅色的logo牆襯得環境色都奇奇怪怪的。
“多給個打光嘛！”叢瀾往前湊了湊，非要看攝像機裡自己的狀態，“你看看這個都不好看了。”
她挨著臨時放在這裡的隔斷，很薄的一個布料，往前靠的時候手扶在上麵還會晃。
記者們擠在隔斷外麵，因為人太多了，空間顯得很擁擠。
叢瀾站在裡麵，這邊也可以讓選手往來經過，是一條專屬於她們的通道。
“要被很多人看到的，”叢瀾道，“拍好看點呀！”
攝像師被她的撒嬌逗笑了，連忙保證一定拍得好看。
記者在一邊也是笑。
提問的記者先恭喜了叢瀾短節目第一和破紀錄，這才開始問彆的。
“對你的短節目取得如此之大的成就，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叢瀾：“感謝所有人，我的教練、我們整個團隊，也非常謝謝編舞師，她這個賽季自費飛來我這裡兩次，為我調整和修改整套節目。當然，也非常謝謝我自己，能有這麼完美的發揮。”
Sally Luke知道叢瀾要啟用《風暴》，興奮到不能自已。
不用叢瀾喊，她自己就舉手說要來“售後”，想跟叢瀾探討一下要怎麼修改新的《風暴》。
改動的地方不大，隻是一點細節，比如肢體的幅度變大、哪個地方的步伐從轉三改成了勾步等等，粗看的話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實則更加精細了。
就好像書法，一個字的鉤撇捺隻是輕微地調整了一下，呈現的效果卻好了許多。
但總得來說，叢瀾額外付出了十分努力，在其他人看來，節目隻是多了一分的好。
就這麼一分，便足以將叢瀾與其他花滑選手分離開來，讓她成為“g Lan”，而不是“Others”裡的一員。
這兩者之間，是一個鴻溝。
索菲婭·古謝娃以前覺得，g Lan隻是跳出來了Others而已，但歸根結底她還是跟花滑選手一樣。
她現在知道這不是一個概念了。
叢瀾就是叢瀾，她在花滑的大概念裡，卻永遠不會在“其他花滑選手”的分類裡。
Sally Luke願意自己掏錢去找叢瀾，也是因為她覺得，叢瀾與其他的花滑選手差異很大。
她不會覺得一個編排太難，就讓編舞師修改掉這個內容。相反，叢瀾會在一日之內瘋狂練習，直到她能掌握這個編排動作。
每次的比賽，Sally Luke都有看，所以她能發現中間有哪些是叢瀾自己改的，也許是賽場臨時發揮，也許是她私下訓練時做的調整。
結合叢瀾的賽場表達，坦白來講，Sally Luke每次都能從中有新的靈感。
她很喜歡叢瀾，相熟的編舞師也都聊過叢瀾，認為叢瀾是一個難得的瑰寶，可以實現編舞師們再瘋狂不過的想法。
而Sally Luke借由叢瀾的《風暴》一戰成名，早就成為了所有人羨慕的對象。
叢瀾大大方方地賽後感謝她，單獨提了她的名字，這不是客套，是叢瀾真的很喜歡這套短節目。
她說：“一個節目不是運動員自己就能完善的，它不隻是運動員自己的節目，還是教練、編舞師、營養師、運動康複……”
一連串說了太多的對象，叢瀾就差把整個團隊的分工給薅出來了。
“是所有人的心血，我隻是顯露在台前的一員而已。也想讓大家知道，幕後的工作人員同樣很重要。”
記者：“但你是最關鍵的一環。”
沒有叢瀾，可以說，《風暴》就沒有現在的成就，離開了她也不可能達到現在的成就。
叢瀾爽快點頭：“是的，我很關鍵。我的所有節目，離開了我都不再可能有現在的榮耀，而這也是我的獨到之處。”
她自信，驕傲，並不過度謙虛，知道自己的卓越之處，也願意公開承認。
明亮的陽光從來不會畏懼承認自己的溫暖與亮堂，因為這就是它的本質。
另一個記者：“你知道自己這次的短節目裡，三個跳躍都加了滿分嗎？”
叢瀾張大了眼睛，而後暢快地笑了出來：“現在知道了，我很滿意，等自由滑比完，我會跟教練要獎勵的。”
被cue到的於謹：“？？？”
薅我羊毛你好意思嗎？
該去薅張總的好不啦！
也有一些尖銳的問題，還有針對叢瀾的技術發問的，這場采訪的時間很長，直到後麵的二人比完短節目來到了後台，都還有一群媒體在舉手提問，叢瀾身前更是擺滿了拾音器。
至此，女單短節目全部結束。
當前排名是：叢瀾第一，褚曉彤第二，莉莉婭第三。
褚曉彤抱著她的冰袋，縮在椅子上咧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