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說是來四蓮這處,便是那兩個狐朋狗友都不得閒相約了!
他說著話,伸手從腰間取出一個腰牌來,
“這東西你拿著,若是以後遇上了事兒,便拿這東西到鹿兒巷牟府尋我!”
賈四蓮認得那腰牌,卻是連連搖手道,
“不必了,我平日不過就是在胡同口賣麵,能有甚麼大事,用不著這東西!”
牟彪不肯,拉過她的手,硬塞過去道,
“便是無事,你也可來尋我玩兒呀,用這個可自由進出我們府上!”
賈四蓮握著那沉甸甸的腰牌,心中暗道,
“牟公子當真是熱心腸的好人!”
這樣出身富貴的人,身上沒有半點兒架子,便是不能來了,還為自己留下腰牌,她立在胡同口看著牟彪上馬離去,心頭一陣發熱。
隻……我們尊卑有彆,自己這貧賤百姓家出身的女兒家,怎敢高攀!
如此牟彪果然少來楊花胡同了,隻有時下學早些,便匆匆過來打個照麵,同賈四蓮說上兩句,又匆匆的離開,快馬趕回府去,要急著回去跟著牟斌學家傳的武藝。
錦衣衛指揮使牟彪祖上乃是軍戶出身,是正經上戰場上殺過敵的,卻是靠著祖傳的六式殺招,在戰場上活下命來,招式簡單,卻是大開大闔,勢大力沉,講究的是氣勢如虹以命搏命,練這六招但凡少了半點一往無前的氣勢,練出來的招式便隻能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半點沒有威勢。
牟斌為何不肯教幾個兒子,他也是將自家幾個挨個兒的思慮過的,老大、老二雖是嫡子,但隨了母親,生的文質彬彬,太過斯文,便是練武也不過強壯身體,根本沒有那股子武夫的霸氣,而下頭幾個兒子雖學武不錯,卻少了靈性,隻知蠻乾,隻老八腦子機靈,又自帶的幾分草莽俠義,倒有些彪悍之氣。
而牟彪學這六招倒是容易,一來牟彪前世裡學過,二來他也是正經上過戰場的大將軍,知曉戰場是甚麼樣兒,練起這六招來不過寥寥幾遍便可將那凜冽的氣勢展現,牟斌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暗道牟家後繼有人,他有心磨煉兒子心性,將這六式教完,卻要他每日裡先揮刀百下,後再練招式,且一月之後改為揮刀兩百下,三月之後便是揮刀五百下,一年之後揮刀千下。
學招式不難,每日裡揮刀卻是讓牟彪甚覺枯燥,前頭幾下還能認真,到後頭便有些敷衍了,牟斌在一旁不錯眼的盯著,一發覺兒子敷衍了事,手裡的長鞭便揮了過去。
“啪……”
這鞭子抽在身上,可不是以前那樣裝模作樣的教訓,是實打實的疼,打在身上便是一根紅腫的鞭痕,打的牟彪實在受不住了,激起了性子來,哇呀呀揮著刀便向他老子砍去,牟斌見狀不怒反喜,扔了手中長鞭,抽出腰間佩刀便迎了上去,
“當……”
一聲清越的敲擊聲,牟彪的長刀脫手,打著旋兒的飛了出去,緊接眼前一花,被他老子一腳踹在胸口上,人便倒飛了出去,牟斌神色冰冷的看著兒子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沉聲道,
“再來!”
如此這般牟斌下手是毫不留情,每日都打的兒子身上全是傷痕,牟彪那性子也是倔強,憑著一股狠勁兒都咬牙撐下來了,隻之後還有一大桶熱氣騰騰,黑呼呼的熬煮好的藥水等著他,這卻是最苦的,他需得將自己脫得光溜溜,一下子跳入水中,甫一入水,藥水便咬進傷口之中,疼得他大呼小叫好不淒慘。
五姨娘在一旁守著,每每聽著兒子叫喚,心疼的掉眼淚,夜裡便回去拿眼兒剜牟斌,牟斌卻是滿心欣慰,摟著她笑道,
“你倒是給我生了一個好兒子!”
五姨娘聽了一口咬在他堅實的胸肌上,
“老爺,心真狠!”
你有七個兒子,我可隻有一個,你不心疼我心疼!
牟斌被她咬得一個激靈,翻身把五姨娘壓在身下,惡狠狠道,
“我倒要叫你知曉知曉我到底心狠不狠……狠不狠……狠不狠……”
五姨娘被“心狠”的老爺教訓了一夜,第二日起身都是弓身斂複,眉頭蹙緊,到了前頭伺候夫人時,看得一眾姨娘暗妒在心,
“老爺就偏心老五,怎得就不見他來對我狠一狠!”
……
如今這般,牟彪每日辛苦練武,那頭賈四蓮卻是一麵賣麵一麵想著法子打聽那王家小郎的消息。
王家家底子不錯,在城外有田地,在城裡也有宅子和鋪子,三代單傳到了王家小郎這一輩上,不單是隻得一個兒郎,且他自小身子孱弱,動不動便臥床不起,平日裡便是家裡親戚走動,都少有見著他出現,與賈家議親時,也是全由父母出麵,賈三蓮到如今都未見過未來夫君一麵。
而王家想娶賈三蓮,卻是看在賈家兒女眾多,還個個都養活了,三蓮的相貌身形都似向氏,雖矮胖了些,但好生養,這點是頂頂要緊的!
賈四蓮想先打聽那王家小郎如今身在何處,也好尋個機會見一見他,幸得這陣子向氏在家裡養傷,見天兒在家裡叫喚,指使著女們兒做丫頭伺候著她,無暇管外頭的攤子。
於是四蓮先花了五個銅板,請了胡同口的乞丐張幫她打聽王家的事兒,她們這些在街麵上做買賣的,同旁的人不熟,但這街邊的乞丐卻是極熟的,乞丐張在這街麵上也是乞討多年了,白日裡在街麵上行走,夜裡就去城隍廟棲身。
有時向氏不在,四蓮瞧著他沒乞討到銅板,實在餓的不成,便悄悄煮碗麵給他吃,又或是讓他將客人剩下的麵倒進自己那破碗裡,四蓮便讓他去王家附近打聽,乞丐張有五個銅板拿,自然是十二萬分的樂意。
於是乞丐張一大早上便去了王家,守在那街對麵一整日,連撒尿都不曾錯過一眼,就這麼留意王家小郎可曾出門,隻連著守了三日,那王家小郎竟從未出過一回門。
乞丐張倒也機靈,家裡守不到,他便跟著王家人去了鋪子,王家的鋪子前鋪後院,許是王家小郎住在鋪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