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四蓮再想細問,老婆子是一問三不知了,這也不怪她,賈四蓮在那鋪子裡呆了一些日子,平日裡確是掌櫃的與劉娘子管事,據說東家財大勢大,輕易哪裡會讓他們這樣的人知曉。
賈四蓮辭彆了老婆子,回轉楊花胡同,一路之上,小臉泛著白,心裡亂如麻,
“掌櫃一家子的死,絕不是那般簡單,劉娘子也被人抓走了,抓走她的人是誰……劉娘子說讓我報官……又說那冰窖裡的……”
賈四蓮隱隱猜到必是冰窖裡的東西後頭牽扯了事兒,掌櫃的多半是被滅了口,劉娘子被人抓去多半也不能幸免,突然她心頭一驚,猛然停下了腳步,
“這事兒隻我們三人知曉,掌櫃的死了,劉娘子被人抓了,她……她會不會……會不會把我說出去?”
想到這處,賈四蓮後背處滲出了冷汗,
“那抓劉娘子的人一看就知不好惹……我現下應當怎辦?”
賈四蓮立在人來人往的街麵上,有些驚惶的四下張望,似乎這街麵上四處都有那些穿著短褂,露出滿胸膛黑毛的漢子,正在四處對自己虎視眈眈,
“怎辦……”
她頭一個想到的就是賈金城,
“我去尋爹……”
想到這處腳下方向一轉,向著衙門奔去,待她喘著粗氣跑到衙門口時,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對方財大勢大,掌櫃一家死於非命,被官府的人斷了一個誤食毒菇而死,官府許是尋不出線索,又或根本就是受了人家的銀子,蓄意掩蓋事實……”
如果是這樣的,自己去尋爹有甚麼用?
爹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仵作,一個弄不好,自己一家子也跟那胖掌櫃一家似的,誤食個甚麼,又或夜裡家中進了盜賊之類的,就這麼斷個意外身死便完了!
賈四蓮想到這處,隻覺得現下不光是後背發涼,而是整個身子如墜冰窖,凍得瑟瑟發抖了!
“尋爹不成……那……我……我……我找牟公子!”
一想到牟彪,賈四蓮突然覺得尋著了依仗般,慌亂的心立時安定了些,
“對呀!尋牟公子呀,他可是錦衣衛呀,有他在……任是誰財大勢大,他們都敢查的!”
想到這處賈四蓮身子不抖了,腳下也有勁兒,轉身又往楊花胡同跑去,她匆匆跑回家去,在自己的櫃子裡找出牟彪給的腰牌,她這麼一來一回,向氏看在眼裡,便上來揪人,
“你個死丫頭,不在外頭做生意,來回跑甚麼?”
賈四蓮心裡有事兒,也沒耐煩同她糾纏,身子一彎,便從她手下躲開,
“娘,我有急事兒,這事兒關係重大,待我晚上回來再同你講!”
這廂又跑出去,在胡同口停了一下,叮囑五蓮道,
“若是爹回來了,你告訴他,我有全家性命悠關的事兒同他講!”
五蓮隻來得及點了點頭,便看著賈四蓮一溜煙兒跑不見了。
賈四蓮若是要去鹿兒巷,光靠一雙肉腳走到內城天都黑了,於是在街麵上尋了一輛馬車,花了十個銅板兒,讓馬夫快些趕去內城,緊趕慢趕跑到牟府,沒有從正門走,卻是去了以前走過的角門,那處的守門人依稀還記得賈四蓮,見她拿出八少爺的腰牌也沒有怠慢,立時派了小廝進去通報。
牟彪這時節正在後院裡練武,這入秋的天氣,樹蔭下頭吹著風也是陰涼。
牟八少爺身上穿了薄料子的勁裝手腳四處紮緊,腰上紮了巴掌寬的腰帶,把個身形襯得十分壯實,這廂擺開架勢,腳下踩著步法,輾轉騰挪甚是矯健,他手中的長刀舞得是呼呼生風,帶得周身起了一陣陣勁風,然後扭腰抬手,一刀劈出,刀氣湧出,衝得一旁的牟龍與牟虎隻覺得寒風割麵,不由齊齊退了兩步,而一丈開外的一個木頭樁子應聲裂開,
“哢……”
一指粗的縫隙,肉眼可見,兩人一見立時鼓掌,
“少爺的內勁越發渾厚的……”
“少爺好厲害!”
牟彪挑眉不言,緊抿了嘴唇,濃眉下壓,目光冷凜,右手一翻,橫刀胸前,左手在刀背上輕輕抹過,止住還在顫抖的刀身,做了一個收刀勢,這廂剛要說話,卻聽得外頭腳步聲起,
“八少爺!八少爺!”
牟虎迎到門前喝道,
“嚷嚷甚麼,敢打攪少爺練武,你小子是皮癢了麼?”
那報信的小廝見著牟虎陪笑道,
“虎哥,不是我不懂規矩,是外頭有人求見八少爺,說是有急事兒!”
牟虎哼道,
“誰要找少爺,有甚麼急事?”
“說是楊花胡同,姓賈的小娘子……”
“賈四蓮……”
牟虎剛說了三個字,隻覺身後勁風襲來,猛一回頭,見自家少爺不知何時已經竄到自己身後了,牟彪抬手一推牟虎,
“快去接進來!”
牟虎依言快步去,不多時將神色有些惶急的賈四蓮領了進來,
“四蓮,你怎麼來了?”
賈四蓮應道,
“嘯林,我尋你有急事,我們……尋個地兒說話呀!”
牟彪打量她神情,見她小臉漲紅,額頭見汗,神情焦急,確是有事的樣子,當下點了點頭,
“我們去書房……”
二人進了牟彪的書房,牟彪也不同賈四蓮客氣,將她往座上一按,自己坐到了一旁,
“你說……”
賈四蓮便將前頭自己如何去冰窖做零工,如何發現裡頭的斷肢,掌櫃的與那劉娘子如何說,今日又是怎樣的情形,全數告訴給了牟彪,牟彪聽的眉頭挑了挑,
“看來是那冰鋪有蹊蹺……”
這事兒好辦,一個冰鋪子後頭的東家,錦衣衛想查自然是手到擒來,不過……敢當街抓人,不怕巡城的衙役和錦衣衛,隻怕這後頭的人真是有些財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