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山並無他意,這話是說嫡出也罷,庶出也罷,隻要得了親爹喜歡就是好的!”
牟彪倒是不生氣,笑著點頭道,
“望霖兄不必多言,我們三人相交多日,他的心性我知曉……”
說到這處歎氣道,
“我們這樣的,出身沒得選,也是身不由己……”
他雖說是得寵的庶子,可也並不覺得有多少是意之處。
如今這樣的世下,男子但凡有些身家必有三妻四妾,即是有妻有妾,那便有嫡有庶,尤其那大宅門裡,大門一關,裡頭多少齷齪事兒,他們是自小聽多了,似牟府那樣的後宅已經算是乾淨了,一來仗著牟斌不是個見色即迷的,二來正夫人劉氏是個手腕的,這才保了牟府後宅多年安寧,他們這庶子庶女才能平安長大。
因而牟彪心裡清楚的很,他雖知劉氏對兒女有偏頗,卻也能夠理解她的難處,前頭爹說起分家,嫡出的兒子得七成時,他也是認可的,
“不管甚麼出身,總歸好男兒便當自立自強,要甚麼自己去掙,不想著靠家裡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
倪東褚聞言卻是一聲苦笑,
“嘯林,適才奎山說的對,你雖說是庶出,但家裡有親爹疼,我們兄弟交情深,我倒是不怕實話實說,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牟家的家財你雖是分不了多少,但有個錦衣衛的差事在身,你隻要踏實做事,以後便不會差,那似我們……”
文子豐也是深以為然,歎氣道,
“我也不怕你們笑話,我那老子就是個拎不清的,寵得家裡的姨娘無法無天,庶子一個比一個張狂,前頭我能跟著他到牟府裡賀新年,那是我娘同他吵了三場才尋來的機會,若是不然……今兒同你們坐在一處吃酒的人便不是我文子豐了!”
正是因著文子豐抓著了機會,費儘心思與牟府的八公子搭上了交情,他老子才對他總算是高看了一眼,如今他在家裡的處境才好了些,連帶著自家親娘也日子好過了些。
倪東褚也是應道,
“我們那家裡也一樣,兒子多了,家產根本不夠,自己不尋出路,長輩們也不過就是花些銀子養著,這輩子想出頭怕是難了!”
文子豐緊接著應道,
“是啊……我們兄弟這輩子也不知甚麼時候能出頭……啊……”
說罷二人拿眼瞧他,牟彪初時隻是默然聽著,越聽越覺著這話有些不對味兒了,當下目光深沉的回望二人,半晌言道,
“你們二人有話就直言,即是相交這一場,有兄弟能幫忙之處,自然不會推辭的!”
看來今日這二人約了自己出來,是早已有商量的了!
二人對視一眼,
“就知曉嘯林是個敏銳的……”
文子豐的性子急些,索性推開天窗說了亮話,
“我們兄弟二人確是有事相求……”
頓了頓一拱手道,
“得知嘯林如今入了北鎮撫司辦差,以後必定是飛黃騰達,步步高升的,還想請你給我們兄弟留兩份差事,好讓我們以後在你手底下混口飯吃!”
牟彪聞言心下微微有些驚詫,卻是倒也不意外,這京城裡似文子豐與倪東褚這樣家世的子弟極多,家裡或是有財或是有勢,又或是兩者兼有,外頭瞧著勢大,走出來人人都要稱一聲公子爺,前呼後擁好不氣派。
實則他們自家才知自家的苦楚,外頭是風光無限,可在家裡也是那沒人有管的小可憐,他們這些人錦衣玉食的長大,論讀書除非天資特彆出眾那種,否則他們是比不過那些十年寒窗一心憑著科舉翻身的寒門子弟的。論練武,也是同樣道理,一個個都養得身嬌肉貴的,練武也比不上那些肯吃苦,敢拿腦袋彆褲腰上,上陣殺敵,立功受賞的農家子弟。
於是世家之中實則除了那幾個特彆出眾,能得一族之力全力栽培的精英子孫外,多的是他們這種混吃等死的紈絝,不是他們想當紈絝,實則是不得不紈絝,便是他們當真放得下架子,去鋪子裡做掌櫃又或是在酒樓裡做賬房先生,做那伏小做低,與人陪笑討好賺銀子的營生,家族裡都丟不起那臉,寧肯花銀子將他們養起來。
隻這樣養著養著,高不成低不就,便養成了廢物,待得年少意氣時候一過,人至中年再無進取之心,多半就會變成靠著家裡老本兒,吃喝玩樂樣樣精通,隻知躲後宅生一大堆兒女的無能之輩了!
這樣的日子,放在一般百姓家隻覺著是享福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使奴喚的婢,隻落在倪、文二人這處,卻隻覺得悲哀,不過年紀輕輕十幾歲便將自己一輩子都看完了。
“我們二人不想一輩子就這麼蹉跎而過,總歸還是想做一番事業的!”
這二人自從知牟彪入了錦衣衛,便私下裡約著見了兩回,發覺對方與自己心思一樣,都是不甘平庸,混吃等死之人,才有了今兒約牟彪的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