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金城冷下臉道,
“休要胡說,牟公子可是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公子爺,他年紀輕輕如今已經衙門裡辦差了,年節裡送些東西來,那是一來以前在攤上與四蓮相識,二來我如今乃是他的下屬,其餘便再無旁的了……”
說罷瞪了一眼向氏道,
“你這無知婦人,市井街麵上胡說八道,家長裡短倒也罷了,牟公子乃是官家的公子爺,名聲不容汙損,你切切不可在外頭隨意攀扯,若是給家裡惹下禍事,休怪我翻臉無情!”
向氏見自己不過問了一句,就被賈金城一通連訓帶嚇的,心裡委屈極了,不過也是真嚇到了,不由垮了臉道,
“當家的,我不過就是隨口問問……”
賈金城瞪眼還要發作,賈四蓮不想大年節裡一家子鬨得不痛快,忙道,
“爹,娘是不知曉才問的,女兒同她講……”
說罷轉頭正色對向氏道,
“娘,那牟公子的身份十分尊貴,家裡的長輩乃是朝廷中的大員,每日裡都能見著皇帝那種,女兒這樣的姿色和出身,彆說是進府裡為妻為妾了,便是做個暖床的丫頭,怕人家都要嫌棄的,牟公子那是人好,不嫌棄女兒,才與女兒交朋友,但旁的事兒,您可千萬不能亂想,便如爹所言,若是壞了人家的名聲,我們一家子都要跟著倒黴的!”
她這話說給向氏聽,也是說給賈金城聽的,隻賈金城能聽進去多少,卻不是她能知曉的了,向氏得了女兒一個台階,便就坡下驢笑道,
“我這不就是在家裡說說,問一問嘛,這女兒都大了,婚事也應當放在心上了,當家的你可要管啊!”
賈金城哼道,
“四蓮的婚事我自有主張!”
賈四蓮聽出父親這是還未放棄,不由心頭暗歎,這事兒說到這處便再不能說了,一家人轉而享用年夜飯,歡歡喜喜吃罷了飯,便打算出去放煙花,今年賈尤傳在這附近的胡同裡結識了不少新朋友,這附近胡同住的人家都不是那差錢的,因而也舍得給家裡孩子買煙花,賈尤傳拿著自己的,跑出去呼朋喚友,忽啦啦一夥兒轉眼跑不見了!
姐妹幾個也打算收拾完後出門,他們如今住在內城之中,離著熱鬨的街麵不遠,難得一年裡歇息幾日,也要出去逛逛的。
一家人這廂收拾好了碗筷,換了新衣裳就要出門,正這時外頭的院門被人拍得砰砰作響,六蓮跑出去開門,大門打開外頭立著一名身著官服的錦衣衛力士,
“賈仵作可在?”
他問六蓮,六蓮點頭,回頭叫賈金城,
“爹,衙門裡有人找!”
賈金城忙迎出來,見是相識的人,拱手笑道,
“原來是朱兄弟,這時節怎得上門了?”
那錦衣衛回禮道,
“又有案子了,大人命我們即刻回衙門!”
賈金城一愣,旋即點頭,
“立刻就到!”
那錦衣衛點頭,回身下台階走了,賈金城回頭看了一眼院子裡立著的妻女們,
“今兒晚上怕是不能回來了,記得把老七叫回來,不許他在外頭玩一宿,你們也不能外頭待太久……”
這廂交待了一番,回屋去換了衣裳,帶著自己吃飯的家夥什兒便去了衙門,剩下一家人麵麵相覷,向氏難得體諒丈夫一回,歎道,
“這公家的飯碗也是不好端的!”
這樣的年節裡,便是再黑心的掌櫃也不好強召了夥計回去做工,即便是做工也要開上三倍工錢的,可衙門裡相召,慢說是年節裡,便是死了親生爹娘,披著麻帶著孝,有召也是要回的。
賈金城走了,一家子的年還是要過的,姐妹幾人與向氏還是出了門,賈四蓮在兜裡踹了些銅板兒,雖說不多,但吃上一碗混沌又或是幾塊糖還是能成的。
年節裡的京城是最熱鬨的,京城乃是天子腳下畢竟又不比旁的地方,大街之上來往之人多是衣著華麗,麵容紅潤,笑容滿麵,倒是顯出了一國之都的富庶。
這樣的天氣,今兒晚上的京城一點兒都不冷,四處都是燈火輝煌,四處都是人頭湧湧,不少百姓都是吃罷了夜飯,一家子老老少少出來閒逛的,孩童們笑鬨著,在人群裡奔跑,尋著空地兒便放上煙花,有那膽小的婦人路過,連忙提著裙擺,快步跑開。
有一前一後走著的老頭老太,那前頭的老頭兒走幾步還要回頭瞧瞧自家老婆子有沒有跟上,年青的小兩口卻是緊緊拉著手兒,相攜去挑選路邊小攤上的首飾,路兩旁的酒樓食肆之中人聲鼎沸,高朋滿座,那手端托盤的店小二如穿花蝴蝶般在裡頭來來去去,走的是腳下生風。
賈家人走在大街上,三姐妹手裡拿著糖人一點點小心的舔著,向氏拉著從街上找到的賈尤傳,賈尤傳左手拿著糖,右手拿著油紙抱著的肉餅,吃的滿口是油,向氏難得臉上堆滿了笑意,看著幾個女兒的目光也是少有的和藹。
這樣滿是煙火氣的街道上,便是甚麼都不買,走上一圈兒都能沾上不少喜氣!
一家人閒逛到了半夜回轉家中,賈金城沒有回來,姐妹幾個在胡同裡看賈尤傳放煙花,一直鬨到了四更天,賈金城還是沒有回來,一家人守到了五更天,眼看天色亮起來了,向氏便吩咐姐妹幾個,
“做早飯吧,給你爹送過去!”
這大年初一也沒地方買吃食去,也不知當家的幾時能得空,倒不如給他送去。
早飯是現成的,年夜飯是要吃好些天的,隻需熱一熱便成,賈四蓮在灶間裡熱飯,想了想又去吊著的籃子裡摸了摸,摸出四個雞蛋來,煮在了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