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胡思亂想!不許胡思亂想!”
他暗暗告誡自己。
他這般翻來覆去,把同屋的牟龍與牟虎弄得也睡不著了,牟虎忍不住出聲問道,
“少爺,您想甚麼呢?”
牟彪沒吭聲,良久才清了清嗓子道,
“我在想四蓮,她那家裡人,就沒一個是顧著她的!”
她那個外家,沒一個好人,即便是親生的父母對她也是從未有半點憐惜的,那麼小的年紀,就早早出來討生活,幫著父母養活一大家子人,這倒也罷了,便是婚事上,這賈氏夫婦也沒有一星半點兒愛憐女兒!
牟彪在賈家的麵攤上走動久了,也是聽說了不少賈家人的事兒,賈家前頭三個女兒嫁的甚麼人,他也是有所耳聞的,尤其那老二嫁的酒鬼,吃了酒就發酒瘋打人,他在街上遇上過一回,又老三女婿聽說是個傻的,
“這賈金城也不是個東西!”
真正心疼女兒的爹,怎麼會讓女兒們嫁那樣的男人?
兩個小廝聞言點頭,
“少爺說的是……”
這位賈仵作在衙門裡他們也是時常見麵的,辦差上倒是沒話說,隻他們也是見過的,一家子六個女兒,隻把兒子看得如命根子一般,女兒便如那草芥似的,在家裡當牛馬使,待到年紀大了就收銀子打發出去,實在不是個好爹!
牟彪又說那向氏,
“拿今兒的事說,賈金城不在家裡倒也罷了,四蓮她娘就在家中,卻是不想著去尋一尋女兒……”
按說四蓮午後便該回城了,可到了天黑都未回來,向氏半點不急,根本沒想著出去尋一尋,又聽那向老太說,前頭那廖氏說媒時,向氏原是想應下這門婚事的,若不是賈金城阻攔,隻怕此時兩家都在議親了,
牟彪一想到四蓮會嫁給那個男女通吃的楊煥,都替她惡心的慌,
“她也不去打聽打聽對方人品,她就不擔心……四蓮嫁過去以後過日子?”
牟龍與牟虎也是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兔兒爺真他娘的惡心!”
最他娘的惡心是,明知自己對著女人不成,還要禍害人家好好的閨女,這不是要毀人一輩子麼?
這楊煥的癖好,卻是廖氏招供的,廖氏一介婦孺膽子又小,見了錦衣衛上門拿人,當時就哭著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家這遠房侄兒的種種劣跡全數講了一遍,牟彪聽了恨得牙根兒癢癢,
“外人有歹心倒也罷了,可向氏是四蓮的親生母親,她竟是打聽都不打聽一下,便想草草將女兒嫁了!”
這樣的父母如何敢配稱父母?
牟龍與牟虎也是為四蓮的命運歎氣,
“少爺,四蓮姑娘可真是命苦!”
牟虎側臉瞧了瞧睡在另一張床上的牟彪,
“少爺,四蓮攤上那樣的父母實在沒法子防呀,這回有少爺出手,她逃過一劫,下一回若是再被父母賣了,又遇上個劉煥、馬煥的,她可怎麼辦?”
頓了頓見牟彪沒有說話,便嘀咕道,
“那個……少爺……這回城的路上,您可是又摟又抱了人家的……這個……您總得對人家有個交待吧!”
牟彪前頭剛借著與二人說話,把自己那顆亂跳的心給按了下去,偏偏自家小廝又哪壺不開提那壺,將自己羞臊的事兒又提了起來,不由是一陣惱羞成怒,翻身坐了起來,粗聲粗氣道,
“交待……要甚麼交待,你……你小子即是精神頭兒這麼足,我們出去練刀去!”
於是穿上衣裳,便拉著連連求饒的牟虎出了屋子去校場,剩下被窩裡的牟龍,打了一個嗬欠,鄙夷自家那傻兄弟,
“蠢貨,這少爺和四蓮姑娘明擺著就差一層窗戶紙了,你去捅破了,少爺年輕麵嫩,羞惱起來,不拿你撒氣拿誰撒氣?”
這廂翻了一個身,睡了過去。
楊家人和向老太、廖氏等人是天亮時進的城,到了北鎮撫司衙門後,有人過去通報給了在校場上,揮刀揮得大汗淋漓的牟彪,牟彪點頭,
“將人送到我那處……”
下頭人自去了,牟彪又吩咐牟虎,
“去叫了四蓮過來……”
牟虎領命去了,到了賈家,賈金城與四蓮早等著了,見牟虎來傳,忙答應一聲就要出門,這時節向氏突然從屋子裡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