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兒忙起身低著頭進去了,火堆旁的眾人互視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待得劉瑾也打著嗬欠回去自己那帳篷後,有人才低低笑了一聲,
“太子爺就是太子爺,出門在外,都能撿著一個暖床的……”
牟斌沉了臉,低聲叱喝道,
“公子爺的事兒,不是我等可以議論的……”
說罷將眾人的夜班安排好,便趕了人各自回轉帳篷睡了。
那頭朱厚照的帳篷裡,英兒跪在地上,將墊褥鋪好,再展開被子,如今的時節雖說還在夏末裡,可他們露宿在野外,半夜之後地氣上湧,仍是會感到陣陣寒意,所以被褥甚麼的都是厚重的。
“公子爺,已經鋪好了……”
英兒起身,
“奴婢去給您打熱水洗漱……”
“好!”
朱厚照點頭,看著她彎腰撩了簾子出去,轉身坐到被子上頭,雙腿一盤等著她進來。
不多時英兒便進來了,放下了手裡的銅盆,過來為他脫去腳下滿是泥汙的鞋,英兒性子冷淡但心思細膩,做事麻利又輕柔,讓太子爺路途之中生活得了照料,見著她便是滿身的疲憊都少了許多。
朱厚照低頭看著英兒,她頭上的瓜皮帽已經取下,一頭青絲用布條紮著,兩腮上淩亂的發絲垂下,這帳篷裡沒有燈,外頭篝火的暖光照進來,打在她的臉上,照得眉眼朦朧卻又柔美異常。
英兒的模樣,在東宮之中也就算是中人之姿,隻朱厚照不知為何,卻是越瞧她越好,她的冷淡,卻是不失熱心,按說她的性子有些小傲氣,最是不討太子爺這種坐慣上位者的喜愛,可朱厚照不知為何,就是喜歡,莫名的覺著她這樣的性子,很是真實可愛,比東宮之中,那些隻知低頭乖順,任他揉捏的女子們強多了。
朱厚照也不知是從何時,對這出身塵埃的女子有了異樣的心思,他初時隻是感激她,之後又可憐她,再到後頭……
也不知怎得,那味兒就一點點的變了,倒如今就變成了喜愛,喜愛她清冷的眼眸,喜愛她偶爾的微笑,喜愛她默然不語的伺候,喜愛她偶爾出言不遜的頂撞……
靜夜裡,外頭的人都散了,整個營地裡隻有劈啪做響的柴木燃燒的聲音,夜風陣陣中,整個世界就他們二人了……
朱厚照看著眼前人,越看越是心動,情不自禁伸手探向了英兒的臉,手指輕輕的撩開她擋在額前的碎發,露出飽滿的額頭來,
“英兒……”
他的聲音低沉了三分,英兒身子一頓,沒有抬頭,朱厚照的手指轉為去勾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抬了起來,火光之中,微微下垂的眼簾,長長的睫毛投下兩排濃濃的陰影,讓她少了傲氣,多了幾分楚楚可憐,
“英兒,你……今兒晚上與我同床共枕可好?”
外頭的侍衛們都錯了,太子爺有太子爺的氣度,並不是甚麼女人都有資格給太子爺暖床的,這幾日來,他與英兒雖說是夜夜同帳,卻是各自蓋了被子,他睡在東麵,英兒睡在了西麵。
隻有今晚,外頭侍衛們的低語太子爺聽到了,太子爺不覺著侍衛們冒犯,反是心中暗道,
“本宮著實冤枉,沒做的事兒,倒讓人傳成了事兒!”
不過,此事也怪自己,若不是自己讓她同睡了一處,又如何會讓人誤會?
可是……這樣的誤會,太子爺竟是莫名覺著很是受用!
他已經是成過親的人了,身邊也有伺候的宮女,他雖說一心撲在大業之上,可這男女之事也不是不懂,即是發覺了自己對英兒的心思,那麼……想同心愛的女子求歡,那就是男人的本能,與身份地位沒有半分乾係!
不過他可不是貪花好色,吃完就走的采花賊,他堂堂一國太子,敢作敢當,他事後必是會給英兒一個名份的!
英兒畢竟不同,他能這樣問上一句,依著太子爺的尊貴身分,已是誅為難得了,他原本以為英兒定是會含羞帶怯的點了頭,卻是沒想到英兒抬起頭來,那一雙剪水雙眸之中竟是隱隱含了淚光,
“公子爺……”
英兒的嘴唇顫抖,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了,於是狠狠咬了咬唇,長吸了一口氣,將頭往後仰了仰,脫開了他的手指,就那麼半蹲著,腰身挺得筆直,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卻是倔強的不肯讓眼淚掉下來,
“公子爺……奴婢原當公子爺是個霽月光風的正人君子,不會帶眼識人,沒想到公子爺也是如外頭的男子一般,將英兒看得賤如草芥……”
朱厚照一愣,
“英兒,你……你何出此言?”
英兒咬著唇深吸了一口氣,身子顫抖著道,
“公子爺,是不是瞧著英兒出身下賤,便以為可以任意輕薄,隨意淩辱,覺著英兒勾勾手指便會自薦枕席,為了您的富貴榮華,就歡歡喜喜的爬上床去?”
說著說著,眼一眨,那眼眶中含著的淚水,終於還是滑了下來,兩行清淚順著光滑的臉蛋兒,滑到了下巴處,就那麼掛著,在火光中輕輕的搖曳,
“公子爺,奴婢雖說出身卑賤,又曾淪落風塵,奴婢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自尊自愛的,奴婢雖……雖……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