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如今您已身在天牢,沒了您……牟家已是到絕境了……”
牟斌有些猶豫,
“可陛下親口向我承諾,他隻究我一人之罪,讓我引咎辭官,念我多年功勞,保我全身而退!”
牟彪聽了一聲冷笑,
“爹,你英明一世怎得糊塗一時,今兒我派了人入宮求見李廣,李廣拒不相見,又今日一早我將四蓮召回了帽兒胡同,不過一個時辰過後,我們家附近已經有南鎮撫司的人了,兒子到如今都沒敢回府,你還不明白麼?”
牟斌聽了沉默不語,他做這一行幾十載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要抄家滅族時,朝廷會如何動用人手了,似他這樣的老油子,一點兒風吹草動便能知曉危險,旁人管中窺豹,不得全貌,他卻是立在下風口都能聞到那血腥味兒,最快半夜,最遲天明,皇帝就要動手了,而兒子如今還能來去自由,這是皇帝怕驚動了牟氏父子的黨羽,抓捕起來費手腳,這才維持了表麵的平靜。
牟斌此時閉著眼都能想到,自己那些個心腹手下,一多半說不得都被以各種借口分散調開,又若是監視居處了!
半晌他歎氣道,
“是啊……我精明一世怎得還糊塗一時了,若是換了我……我也不會放過自己這樣身份之人的!”
錦衣衛為陛下做了多少事兒,最清楚的除了弘治帝便隻有自己了,皇帝怎麼會放自己安然離開?
皇權神授,皇帝乃是龍子,上天所授,但凡長於大慶,生於大慶,土生土長的大慶人自小便有那忠君的信念,若不是死到臨頭,他又怎麼會起那弑君的心思?
所以但凡皇帝出言安撫幾句,牟斌就不想走最後一步,實則他這也是自欺欺人,換了自己也知這場麵已經是你死我活了!
“唉!”
牟斌再是長歎一聲,
“沒想到……牟某人終歸是要走出這一步!”
牟彪見他這是應允了,大喜,
“如此……爹,這事兒就由我去辦吧!”
牟斌看著兒子緩緩道,
“此事且要計劃周全……”
頓了頓道,
“而且……這件事不能你去做!”
……
一刻鐘的時間過的很快,牟彪麵色陰沉由那老太監陪著自天牢之中出來,立在微暖的夜風之中,牟彪淡淡對老太監道,
“勞煩公公去轉告太子殿下,就說錦衣衛指揮使牟斌問殿下一句話……”
老太監緩緩轉過頭,眼縫之中透出一抹精光來,
“甚麼話?”
“太子殿下是想等到陛下歸天之後繼承皇位,還是想即刻繼承皇位?”
此話一出,便如那夜空之中一道炸雷,便是那老如僵屍,行將就木的老太監也猛然抬起了頭,眸光如那利刃一般射出,似要將牟彪射個通透,牟彪渾然不覺,盯著他一字一句道,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殿下隻有半晚的功夫了!”
老太監冷冷盯著他半晌,突然牟彪眼前一花,麵前的老太監倲不見了蹤影,牟彪盯著老太監身影消失的地方,不由歎道,
“果然是活成了精的老怪物,這把年紀了還有這樣的身手!”
也不知自己到了他這般年紀,能不能練到如此境地!
想到這處,卻是又憶起如今的處境來,不由一聲苦笑,回望天牢,
“但願能過了這一關!”
牟斌在天牢之中沒有等多久,太子殿下就到了,朱厚照一身黑衣,外罩了一件長長的披風,上翻的帽兜遮住了頭臉,
“牟大人……”
太子殿下放下了帽兜,露出一張白皙俊秀的臉,沒有人知曉,他藏在寬袖下的一雙手在發抖,冰冷冷的,激動的發抖,他能感覺得到,自己由遙遠之處,猛然被人推了一把,似乎已經摸到了那朝思暮想的寶座,
“你……有甚麼話要對本宮說?”
牟斌自兒子離開之後,重又坐回了床上,盤膝而坐,雙目緊閉,待得太子殿下到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看了一眼太子身後的劉瑾和老太監,太子會意,
“你們退下吧!”
老太監一言不發,劉瑾卻是有一瞬間的猶豫,
“嗯……”
太子一聲低哼,二人忙退了出去,牟斌這才下了床走到牢門前,
“殿下,臣仍是問那句話,太子殿下是想即刻繼位,還是與二皇子、三皇子爭鬥一二十年,等到陛下歸天之後,再繼位?”
朱厚照目光直直盯著他,半晌啟唇道,
“自然是前者!”
牟斌點頭,退後一步衝著他一躬到底,
“如此臣便想同殿下做個交易……”
“你講!”
“臣可保殿下今晚便能得勝券在握,隻求殿下保我們牟家再一朝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