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客人都連說沒什麼,李燕北自己也有些心疼十三姨,便道:“都是朋友,哪有那麼多事,吃飯吧。”
十三姨道:“……”
我就想換個正經菜讓你們多活兩天,拜托配合我一下好麼???
就算心裡再怎麼不樂意,可惜事情並不會一直隨著她的願望,若一味推拒,反倒更容易引人生疑。在權衡利弊之後,十三姨不得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引四人坐到飯桌前。
李燕北昨天剛被顧無憂救了一命,對他最是感激,一上桌便殷勤的將擺在最中央的盤子端過來,對他笑道:“十三姨或許彆的菜做的一般,但這清江魚可是她的拿手手藝,道長嘗嘗?”
要是在平時,十三姨聽了他這話一定要來打趣嬌嗔幾句,可如今她手心發汗,臉色蒼白,幾乎連話都不會說了,哪還有心情跟李燕北演戲?
顧無憂看著被擺在麵前的盤子,這魚蒸的雪白鮮嫩,其上點綴著翠綠的蔥花與幾道切的極細的紅椒,魚身下的湯汁清澈,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頤一番。
顧無憂淡定從容的執起筷子,從盤中夾起一塊魚肉,送入口中。這魚細嫩爽口,幾乎不需要嚼,抿一抿便可咽下去。
十三姨一直心驚肉跳的看著顧無憂的神情,見他神色不動,像是未發現任何問題,這才在心裡大大鬆了口氣。一股僥幸存活的念頭泛上來之外,還覺得顧無憂的能力其實是傳言太過,有些名不副實,好像他醫毒之術也不是很厲害的樣子……
李燕北笑問道:“味道如何?”
顧無憂將魚肉咽下,淡淡道了句:“確實不錯。”
陸小鳳迫不及待的道:“能讓你出口稱讚的東西不多,難道真的這麼好吃?”
他剛要伸筷去夾,忽然一雙筷子斜斜伸出,將他攔了下來。陸小鳳順著執筷的修長手指往上看去,就見顧無憂神色冷淡,一雙墨玉般的眸子微微一閃,深不可測。
陸小鳳覺得表情有些不對,麵上就帶了些疑惑,半打趣半詢問的道:“怎麼,道長,你還想獨占這盤菜不成?”
顧無憂道:“我話還未說完,是你太心急了。”
這時李燕北也覺察到不對了,他神色凝重下來,問:“道長還想說什麼?”
顧無憂淡淡道:“我本是說,這魚裡雖添了雪錦,可卻與魚肉本身的味道結合,令我幾乎覺察不出,確實不錯。”
這話一出,在場的另外四人頓時大吃一驚!
雪錦這名字聽起來文雅,可幾人都是見過世麵的,知道這是種致人死命的劇毒,隻要三刻內得不到解藥,中毒之人必死無疑。
花滿樓終於坐不住了,站起來一把抓住顧無憂的手腕,神色焦急:“無憂,快吃解藥!”
陸小鳳瞠目結舌,看了看顧無憂平靜無波的臉,又看了看手裡的筷子……他默默把筷子放下了。
李燕北身子一晃,實在沒想到自己信任的女人居然想要下毒殺死自己!他轉頭看去,就見十三姨麵色蒼白,嬌軀輕輕晃動,幾欲軟倒。等接觸到他的目光時,這才反應過來,扶了一把桌子,麵上努力露出被人無端指責後的傷心表情,泫然欲泣,微微發紅的眼角無端惹人憐惜:“我,我沒有啊,我怎麼會想要殺你?”
顧無憂在一旁涼涼道:“不錯,桌上隻有這一道菜裡有毒,其餘都安全無事,或許真有誤會。”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李燕北更是火冒三丈,連剛升起的一點動搖都沒了。
清江魚可是十三姨的拿手好菜,即使為了給李燕北麵子大家也一定都會嘗一嘗。而為了防止下毒太多出現破綻,顯然在這道菜裡下毒是最好的選擇。
李燕北現在氣的要死,麵色陰沉的幾乎要滴出水來,還隱隱懷疑自己頭上可能有些發綠。陸小鳳看看顧無憂又看看花滿樓,最後果斷拉著兩人跑路了:“我明日再來看你,告辭了!”
以李燕北的武功,隻要他已經清楚十三姨對他抱有殺心,那就不可能再中招,安全的很。而且這好歹也算李燕北的家事,他們在一旁看熱鬨,反而有點不太地道。
三人走出去一刻鐘,陸小鳳才敢說話。
他小心翼翼的道:“道長,你什麼時候發現菜裡有毒的啊?”
顧無憂道:“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陸小鳳投給他一個“壯士”的眼神:“知道有毒你還吃?”
這實在是個無奈之舉。畢竟陸小鳳和他相處時間長,清楚他的本事,顧無憂隻要說菜裡有毒,陸小鳳就一定會相信。但李燕北不同,顧無憂要想讓他相信看重的十三姨要害他,最容易最自然的方式就是吃一口。
畢竟他這個醫毒聖手,要是吃一口還沒發現菜裡被下了毒,也太說不過去了。
顧無憂看他一眼,不甚在意的道:“我有解藥。”
反正他有萬能的辟邪散,隻要不是混毒,一切好說。
陸小鳳道:“……”
行吧,你藥多,你是老大。
現在時間已經晚了,陸小鳳餓得不行,跟兩人說了幾句話就跑走找地方吃飯去了。顧無憂看著花滿樓,也想問他是回去吃還是在外麵找地方吃,就見花滿樓忽然停了步,冷笑一聲:“你有解藥?”
顧無憂道:“……”
他沉默片刻,小心翼翼的斟酌著道:“雖然雪錦凶險,但我來時就已猜到這種可能,已提前吃過解藥……”
花滿樓氣極反笑:“這樣說來,莫非我還要稱讚你一句神機妙算,有勇有謀?”
顧無憂被他堵的頓了片刻:“……不必。”
花滿樓看著他冷笑一聲,一甩袖子,甩開他大步往前走了。
顧無憂無奈,隻能在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這回我有萬全把握,必不會出事才出此下策,下回會斟酌些做法……”
花滿樓走的更快了些。
顧無憂見他不吃這一套,隻好快走幾步,上前拉住他,緩下聲音:“七童。”
顧無憂音色本來清冷,如今稍一和緩,竟帶上了些許溫和,像是春日陽光下的細雨,沁人心脾。尤其他喚的還是自己的名字,這聽在花滿樓耳中,便是十足的脈脈情意。
花滿樓腳步不禁一頓。
眼見天色已暗,周圍無人,顧無憂趁著花滿樓微微愣神的時候,湊過去在他唇邊輕吻一口,低聲道:“你理理我。”
他這話已有了些告饒示弱的意思。
花滿樓對他這樣最是心軟無奈,心裡一腔擔憂惱意片刻便消融到了空氣裡,歎息道:“下回不要這樣了。”
顧無憂墨玉般的眸子中浮現出點點笑意:“好。”
……
兩人從偏僻小巷裡走出來,來到熙熙攘攘的繁華主街,在街邊找了個看的順眼的酒樓,這便一同走進去,在二樓要了個雅間,點了些吃食。
小二動作麻利,菜很快就上齊了,花滿樓叫他不必在一旁等著,小二識趣的將門一關,這屋子裡便安靜了不少,外麵的聲音隱約傳來,兩人沒有刻意去聽,倒也覺得清靜。
飯剛吃到一半,便聽見外麵一陣喧鬨,顧無憂和花滿樓本不想去理,誰知對方聲音越吵越大,從樓下來到了樓上,顧無憂都聽的清清楚楚,想必在花滿樓耳中更是喧鬨,他站起來:“我去看看。”
花滿樓將筷子放下:“這聲音有些耳熟,我與你一同出去吧。”
顧無憂剛推開門,便見一個少女氣鼓鼓的叫道:“都說是我們先來的,你們好不懂規矩!”
對麵是六七個錦衣華服,打扮的花裡胡哨的年輕人,他們簇擁著一個四十多歲,雙鬢都已經斑白了的男人,隻是他年紀雖然大了,卻依舊打扮的像個花花公子,腰上係著條價值不菲的玉帶,腰間還懸著一口形式古怪的長劍,上麵係著個白玉雕成的雙魚劍墜。
這中年男人神情倨傲,並未說話,隻微微抬了抬下巴,身旁一個年輕人便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這是一千兩銀子,家師看上了這家酒樓,你們去彆處吃吧!”
少女瞪眼:“你!”
她正要發作,身後一個身材欣長,劍眉星目的青年便走上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著急,接著對麵前的幾人笑道:“先生喜歡這地方,湊巧,我這小師妹也很喜歡這裡,剛才便吵著要來這裡用飯,幾位都是名門出身,不會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矩吧?”
聽他這樣說,那中年男人的臉色已變得有些不大好看,蹙了蹙眉:“年輕人,適可而止。”
正當此時,忽然聽一人溫聲笑道:“司馬莊主,偌大一個京城,酒樓眾多,何必與一個小姑娘爭先呢?”
司馬紫衣扭頭看去,便見一個俊美溫潤的男人站在門邊,溫和的看過來,不禁一蹙眉:“你也在這?”
年輕人眼睛一亮:“花滿樓!”
他看見身後神色冷清的顧無憂,又叫道:“道長,你們也來了!”
花滿樓微笑著對他點點頭。
顧無憂則道:“令狐衝,你們華山來的也太晚了些。”
令狐衝嘿嘿一笑:“有事耽擱,出發的晚了。”
司馬紫衣的幾個徒弟平日裡跋扈慣了,一向不太拿人當回事,現在發現這出聲解圍的公子竟然是江南花家的花滿樓,他身旁的男人是以醫劍雙術聞名的歸元道長,而剛才與他們搶雅間的,居然是華山首徒令狐衝和他的師妹……
這麼多江湖上的知名人物,好像他們師傅一個人抗不過來啊???
作者有話要說: 眾弟子:論踢到鐵板是一種怎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