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與顧無憂談完之後, 說了句【請宿主好好考慮】就再次從顧無憂腦子裡消失了。
先前顧無憂和係統的一番對話都在腦中進行，花滿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他眼中神色鬆懈下來，一直關注著他的花滿樓便溫聲問：“你剛剛在想什麼？”
顧無憂看向他, 頓了頓, 道：“我在和它說話。”
花滿樓一愣，麵上浮躍出吃驚之色：“什麼？”
顧無憂和係統一番對話後，許多問題迎刃而解，心情也輕鬆了不少，他眼中劃過絲絲笑意, 緩聲道：“我此前一直不知道該怎樣對你說這件事……現在可以放心了。”
花滿樓知道顧無憂指的是一直瞞著自己的那些事情，雖說他並不是很在意, 但既然顧無憂願意告訴他, 他自然也樂意做個合格的聽眾, 這便頷首道：“好, 既然如此，我們回去說吧。”
茶館裡人多嘈雜，終究不是談事的地方。
顧無憂應了一聲，兩人付了賬, 便一同回到了迎風軒, 關上房門，花滿樓衝他微微一笑，溫聲道：“你說吧，我聽著。”
顧無憂迎著花滿樓溫柔包容的雙眼，忽然一窒。
他將滿腔愛意都儘數交付於花滿樓一人身上, 想要將自己的一切都放到他的麵前，自然也什麼事都不想瞞著他。可真到了要說的時候，他卻又一瞬間失去了力氣，變得惶恐躊躇起來。
他要講的這些事實在太過驚世駭俗，花滿樓會相信嗎？他可以接受嗎？
知道真相後的他……又會怎樣看待自己？
顧無憂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沉默片刻，給兩人都斟上茶，借此時間讓緊張忐忑的心情稍做紓解，這才深吸口氣，將自己的來曆、腦子裡的係統，以及這個世界的真相，都慢慢的，對花滿樓緩緩道來。
這回他沒有絲毫隱瞞，他也不願再隱瞞了。
欺騙愛人是痛苦的。在此之前，顧無憂無數次的想要將事實告知花滿樓，但最終都無疾而終。他嘴裡說著是顧忌係統，可實際上，是因為他沒有勇氣將這些事說出口。
是的，他沒有勇氣。
他其實不像花滿樓想象中的那樣好，在作為一個醫劍雙修，身兼重任的純陽大師兄之前，他其實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他現在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源於一場不切實際的穿越，源於一個虛無的，隻能在他的腦子裡出現的係統。
他實在不願意告訴花滿樓，如果沒了係統，他大抵什麼都不是。
但顧無憂想，不管他自己有多麼不堪，身為他愛人的花滿樓，總有權利知道這一切。然後再由他來抉擇，究竟要不要接受這樣的自己。
顧無憂分外困難的將自己的過去徹底剖析在花滿樓麵前。有些地方他說的十分緩慢，有些又一帶而過，但不論怎樣，他還是將隱瞞已久的事情磕磕絆絆的全數講了出來。
“……我已說完了。”
顧無憂抿了抿嘴唇，抬起頭看著花滿樓。他臉上沒有表情，墨色的眸子像是一片結了冰的水麵，將其下的驚濤駭浪儘數隱藏了起來。
顧無憂將麵前已涼透了的茶水端起，輕輕抿了一口，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暴露了與外表極為不符的心神不寧。
他覺得自己像個身在堂前的囚犯，卑微又惶恐的等待著判官的判決。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花滿樓始終垂著眸子，沒有說話，顧無憂就隻得一直等著。
這滋味及其不好受，周圍氣氛壓抑，顧無憂藏在桌下的手慢慢握緊，指甲幾乎掐進了肉裡。
那懸掛在頭頂上的利刃，究竟何時會落下來？
……
在顧無憂暗自等待忍耐的時刻，花滿樓腦子裡還在翻滾著顧無憂剛才所說的話。
係統的事情實在太過驚世駭俗，就算顧無憂一個生在現代，看過各種相關題材電影的人當時也反應了許久才接受，花滿樓一個從未接觸過這些的古代人，自然思考接受的時間也隻有更長。
說實話，先前顧無憂表現出他知道許多事情，甚至連未來即將發生的也略知一二時，花滿樓還以為是他們純陽宮有什麼特殊的卜算之術。可現在來看，他之前想的與事實根本半點都不沾邊啊！
當然了，顧無憂口中的“係統”，也隻有更神奇，更讓人難以想象。
但無論顧無憂口中的事實有多讓人難以置信，花滿樓也半點都沒有懷疑，甚至連想都沒往那方麵想。
但其實最令他在意的還不是係統的存在，而是顧無憂對自己的態度。
顧無憂平日裡一貫鎮定從容，沉著冷靜，花滿樓還是第一回見他如此緊張，這般惶恐，情緒外露到了掩飾不住的地步。
他的心微微一抽。
無憂他……內心深處，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嗎？覺得自己並不是表現出來的那般優秀，覺得自己配不上江湖上的那般讚譽，甚至認為自己一無是處。
他內心如此自輕，可他竟……絲毫沒有察覺。
花滿樓抬眼，顧無憂一直用餘光注視著他的動靜，見狀立刻坐直了，眼也不眨的看著他。
花滿樓看著他因為緊張而微微瞪大的雙眼，一瞬間覺得他像是隻等待主人褒獎抑或責罰的大狗，瞪著雙黑溜溜的眼睛，引人心軟而不自知。
花滿樓不禁為自己的聯想勾了勾唇角。
殊不知顧無憂心裡立刻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