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驅風遊四海(20)(1 / 2)

[綜武俠]神醫係統 流丹 16820 字 6個月前

“……那後來怎麼樣了呢?”小女孩扒著男人的袖子, 眼睛裡霧蒙蒙的。

“後來呀……”男人歎了口氣,故作輕鬆道:“因為域外妖魔中的三聖被歸元道長殺了兩個, 剩下一個半死不活的也讓劍神劍仙解決了, 域外妖魔又在這回進攻修仙界的戰役中傷亡慘重, 當然就灰溜溜的逃回原本世界,再也不敢來打我們的主意啦。”

“這些我當然知道!”小女孩氣鼓鼓的道:“堂叔, 彆以為你是少族長就可以欺負我年紀小!我出生的時候, 修仙界早就沒有域外妖魔了!”

“哈哈,我們小七終於承認自己是小鳳凰啦?”陸小鳳逗弄自己侄女逗弄的極其熟練, 見快要將人惹的變回本體,來一道鳳凰火燒掉他精心打理的兩撇小胡子, 這才停了手,語氣也略微低沉下來:“至於歸元道長……”

小女孩急切道:“他死了嗎?”

“沒有。”陸小鳳否認, 眸子稍稍斂下來:“他隻是……一直在睡覺而已。”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域外妖魔之亂到現在已經五十多年了, 他還沒有醒嗎?那要睡到什麼時候啊?”

陸小鳳道:“我不知道。”

“啊……”小女孩神情沮喪,然後很快精神起來,搖著陸小鳳的袖子,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他:“堂叔堂叔, 聽說你和歸元道長是從小就認識的好朋友,那到時候等他醒了,你能不能帶我去見一見他啊?”

聽描述, 這位歸元道長一定比她堂叔還厲害,到時候等堂叔再欺負她,找歸元道長評理就是了!

陸小鳳笑道:“好啊, 以他的脾氣,一定不會拒絕的。”他對著小女孩笑了笑,轉頭看向遠處時,目光逐漸悠遠起來。

……隻是,你何時才會醒呢?

……

純陽山門前的雪,素白,寂靜。

日複一日的落雪將一切痕跡掩埋在地下,這裡早就不見當日四麵楚歌的絕望境況,也沒有那個白鶴棲停般持劍立在那裡的男人,沒有他為護持純陽,保護師弟妹們灑下的鮮血。

花滿樓一步步自山門前的石階走上來。

縱使他已經有了撕裂空間的能力,每次來到純陽,也總是會用這樣最原始的方法。他想看看顧無憂平日裡生活的地方,好似這樣看著看著,那個清冷漠然的男人就會忽然出現在他麵前,冷峻的麵孔上為他綻出一絲微笑來。

花滿樓緩步走進純陽宮正門,純陽弟子早已對他熟識,對他執禮打過招呼,就任他慢慢往純陽宮深處去了。

“你來了。”

玄武真君自非魚池中露出本體,在岸上化作人形。花滿樓俯身拱手道:“是,還望前輩帶我進去。”

玄武真君知道他頻頻來此的目的為何,也不多話,對他微一頷首,而後一拂袖,身後水麵整齊自兩邊分開,露出了一人寬的石階。花滿樓離非魚池還遠,卻已從其中感覺到了驚人靈氣和徹骨的寒意,若仔細些看去,便會發現石階上都凝聚起了細小的冰花。

玄武真君看著他,再次叮囑道:“以你如今修為,一個時辰內一定要回到這裡。莫要像上回一般,還要老夫把你從裡麵扛出來。”

花滿樓對他笑了笑:“前輩放心,我記得的。”

……記得當然是記得,隻怕你到時候又舍不得走。

玄武真君無奈的搖搖頭,看著花滿樓的背影消失在石階下麵。而後非魚池水麵湧動,又將這石階掩住了。

……

當年眼睜睜看著顧無憂倒在他懷裡,近乎沒了氣息,花滿樓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滿心驚惶,將陸小鳳好不容易尋來的仙凝露喂他喝下,期望這等對大乘修士也有助益的仙露可以稍稍緩解顧無憂的傷勢。

但他身上氣息還是一點點淡了下去。

顧無憂為了抗衡三隻大乘後期域外妖魔,燃燒的是自己的血魂之力,即使仙凝露滋養修複了他支離破碎的身體,卻無法存住渙散的魂魄。

正當花滿樓一籌莫展,手足無措之時,腦中突兀傳來一道聲音:“小娃娃,你帶著他來非魚池,此地或可救他一命。”

花滿樓萎靡失措的精神猛的一震,抱起顧無憂飛速來到很久以前來過的非魚池,池邊正立著一個身披黑甲,腰纏黑蛇的男人。

腦內那道聲音本就很熟悉,花滿樓看著男人的造型,忽然想了起來:“前輩可是玄武真君?”

玄武真君點了點頭,如今情況危急,他也沒有多解釋什麼,便揮手撥開水麵,露出隱藏其下,泛著驚人寒意與靈氣的石階:“你跟我來。”

花滿樓急忙抱著顧無憂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石階上。石階很長,兩人雖然腳程都不慢,卻也花了將近半盞茶的功夫。但在這段時間內,花滿樓卻發現顧無憂魂魄逸散的速度變慢了,甚至呼吸也逐漸平緩,整個人的狀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平穩下來。

在沿著石階向下走的時間裡,玄武真君也為花滿樓解釋了此地由來:“這裡有非魚池水作為屏障,即使是最敏銳的大乘期修士也看不透其下乾坤。我鎮守非魚池多年,實際也是為了和此地互相牽製,能將其變成一處平和的陣眼,使周天星宿大陣得以平穩運轉。”

“此地沒有名字,我叫它萬年玄冰室,底下儘是數萬年天然凝聚而成的至寒玄冰。它們年份十分久遠,興許還沒有修士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是以此地靈氣也異常充沛,最適合養護身體靈魂。”

他見花滿樓點了點頭,便繼續道:“他如今身體靈脈與魂魄俱損,但體內有一股時間規則之力護持著身體,讓本該在燃燒血魂時逸散的魂魄留住了些許;身上擁有的又恰好是單冰靈根,結合此地玄冰靈脈的特點,假以時日,或許可以讓他魂魄自動補全,保住一條性命。”

聽見這話,花滿樓眼睛一亮:“前輩,此話當真?”

玄武真君歎息一聲:“老夫也不確定,他身負大機緣,又受天道眷顧,此事……大抵有五成把握吧。”

五成把握,那就是一半了!

花滿樓原本已逐漸暗淡下來的瞳孔總算再次明亮起來,心底燃起了新的希望。

隻要顧無憂能活下來,不管等多少年,不管到時他變成什麼樣子,他也心甘情願。

兩人總算來到萬年玄冰室,玄武真君費了一番功夫,將一塊橫在地上的玄冰齊腰劈開,形成一麵光滑的冰床,讓花滿樓將顧無憂放到上麵。

“將他留在這裡就好,什麼時候他魂魄修複好了,就會自動醒來。”玄武真君看了花滿樓一眼,叮囑道:“你還未入大乘期,此地寒涼,最多隻能待半個時辰,就得出去,否則寒氣入體,又是一番麻煩。”

見花滿樓應了下來,玄武真君這就轉身回去,將空間留給了兩人。

花滿樓坐在顧無憂身旁,此地寒涼刺骨,他卻仿佛沒感覺到似的,伸手輕輕將顧無憂麵上血跡拭去,露出其下俊美也蒼白的臉來。

“……無憂。”

花滿樓看著他,良久眨了眨眼睛,眸子裡的霧氣終於忍不住落下來,一顆顆砸在顧無憂的麵頰上,他痛苦的蹙起眉,張了張口,從喉嚨裡擠出破碎壓抑的嗚咽:

“你一定,一定要醒來啊。”

滿室玄冰圍成的空間內靜謐無風,卻好似有什麼溫柔的東西輕柔的拭去淚水,擦過他的臉頰。

……

驚覺自己又想起原來的事情,花滿樓搖搖頭,回過神時,麵前石階也到了儘頭。他一步踏進去,便是滿室寒冷撲麵而來。

顧無憂正靜靜躺在裡麵。

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換過,雪白裡衣貼合在身上,被腰帶鬆鬆垮垮的係起來,襯的他腰肢勁瘦,膚色瑩白如玉。

這些年來,顧無憂身上的傷已被仙凝露和此地玄冰靈氣治愈了,可魂魄一直散而不凝,顧無憂也就一直沒辦法醒來。他靜靜躺在這裡,纖長的睫毛上結了一層細小的冰霜,白發柔軟的散在身後,像是潔白的鶴羽。鼻梁挺直,嘴唇微抿,唇珠透著淡淡的紅。

花滿樓坐到他身旁,輕輕一歎,嗬出一霧白氣。

……這裡真的很冷。

無憂,你在這裡一待就是五十三年,覺不覺得冷?

冷的話,就快些睜開眼睛吧。待你醒來,就可以出去了。

到時我們去溫暖的江南小住,去西域看紅月,去遊東域的晴光湖……無論去哪裡都好,都隨你喜歡。

隻要……隻要你醒來,看看我。

看看我吧。

……

花滿樓慢慢梳理著顧無憂的頭發,柔順的白發緞子似的在他手中滑過,令人聯想起九天之上的雪,又好似清冷皎潔的月光。

他將最後一縷發絲放下,眼中笑意清淺溫和,伸手輕輕撫了撫顧無憂的臉頰,溫聲道:“無憂,我走了。”

顧無憂靜靜閉著眼睛,自然不會回複他。

這些年來,花滿樓早已習慣了自問自答,索性他也不是個多話的人,隻要還能看見顧無憂待在這裡,身上還有生氣,就已經心滿意足。

花滿樓站起來,久坐微暖的空氣立時被寒意驅散,他不由打了個寒噤,神色恍惚之間,忽然想起兩人第一回見麵時,他身上裹著狐裘,卻仍覺得純陽寒冷,顧無憂就拉著他的手,為他驅寒保暖。

啊,都已經是那樣久遠的事情了,他現在想起來,一切卻好似還近在昨日。

花滿樓唇邊漾起一絲笑意,又看了看顧無憂,便打算轉身離去了。

這時,顧無憂的食指忽然動了動。

花滿樓一愣,想要轉身的動作霎時頓住了。他指尖抖了抖,忽然一步跨到顧無憂身前,伸手想要去抓他的手,忽然又停住了,半晌放下來,自嘲的笑了笑。

如此情形,這些年裡也不是沒有過,他每次都激動的欣喜若狂,但等到最後,無不是失望而歸。

他斂下眸子,輕輕勾了勾唇角,又重新站直了身體。

此地寒冷,寒意徹骨,若再不走,隻怕又要丟人的勞煩玄武真君再將他扛出去一次。

顧無憂的魂魄再一次被身體彈出來,眼睜睜看著花滿樓壓下滿目黯然,轉身慢慢消失在石階上,連衣角也看不見了。

這裡又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些年來,顧無憂的魂魄凝聚的越來越完整,神誌也越來越清晰,可越是如此,就愈發感到孤寂和黯然。

剛被送到這裡時,他魂魄剛剛凝聚,渾渾噩噩的不知道此地是何處,不知自己是何人。但他看著麵前渾身顫抖,默默落淚的男人,卻覺得他掉下來的淚珠好似一把把尖銳的刀,狠狠插在心頭。他本是魂魄,沒有心,心口卻被他的淚水攪的血肉模糊。

他愣愣的看了一會,想要伸手為他將麵上淚水拭去,告訴他:彆哭。

但他碰不到他。

後來又是一陣渾渾噩噩的日子。這個男人從第二次來時就不再落淚了,可他看著他眼中的黯然神傷,心裡卻一次比一次難受,一回比一回更疼。

他想讓這個人彆再來了,是不是看不到他,自己就不會跟著難過,不會再有這種喘不上氣的窒息感?

對方好似聽見了他的心聲似的,真的很有一陣子沒有來過。

他輕飄飄的遊蕩在萬年玄冰室內,這地方很大,但這麼多年來,也被他摸遍了。

等他忍不住一再看向那道黑漆漆,空無一人的石階時,才忽然發覺:啊,他是真的很想見他的。

於是又是漫長的等待。

這期間,他魂魄又凝固了幾分,好似回想起了不少東西,但仔細一想,卻又如同夢一般,手指一碰就散去了。

在他等的心裡空的難受,幾乎要忍耐不住時,這個人終於來了。

他看著他伸手輕柔的撫上自己身體的麵頰,麵上笑意溫柔極了:“無憂,我已突破大乘,此後來這裡陪你的時間,又多了些。”

他心裡忽然輕輕一動,有什麼回憶破開封鎖,在腦中清晰了起來。

他叫顧無憂,麵前這個人……是他的道侶。

他叫他七童。

時間過的極快,又好像漫長的惹人發瘋。顧無憂漸漸回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起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也想起他和花滿樓之間的點滴日子。

五百餘年的時光在他腦中慢慢回溯,他平日凝聚魂魄之餘,就靠著這個打發時間。

花滿樓終於又來了。

顧無憂想看看他,想聽聽他的聲音,他每每看著花滿樓的臉,就會猜測他在外麵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受欺負應該是不會的,花滿樓本身性格溫柔,實力又強,身後站著整個花家和修仙界眾多好友,大抵不會有人招惹他。不過好好照顧自己這點,顧無憂卻是實打實的不放心。

依花滿樓對印法的癡迷,若讓他看見個古怪有趣的印法,一定會徹夜不眠,廢寢忘食的將它研究透徹才是吧。

現在自己不在他身邊了,有誰能在深夜勸他稍稍休息一下,在他手邊放上舒緩疲憊的靈茶呢?

每每想到這裡,顧無憂總是會歎一口氣,伸手虛虛撫上花滿樓的麵頰。

等等我吧,再等等我。

終有一日,我總是能從這裡出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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