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小修](1 / 2)

李瀛的臉被推的偏向一側。

散亂的濃黑長發遮住了他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偏過頭,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這個時候的雲清辭,方才十九歲,正是愛他如膠似漆,與他難舍難分,三兩句不離‘阿瀛’的時候。

本該是這樣的。

雲清辭翻了過去,又翻了回來,想是衣服穿得過於端莊,睡不安穩。他素來是受不得委屈的,休息的時候一定得穿軟綾內襯,方能睡的舒服。

雖是自幼長在母親膝下,未與相府有過交集,可秦飛若到底也是王侯之女。固然她後來變得強勢□□,對幼子占有欲極強,可錦衣玉食一心一意養出來的孩子,物質上麵卻從無虧待。

李瀛將他抱起,半哄半勸,將外麵的錦衣寬下。

借著酒勁,雲清辭很快睡著了。

半個時辰後。

前廳寂寂無聲,李瀛踱出屏風,來到阮憐身邊,站定。

阮憐的額頭貼在手背,長發自肩頭披落,一動不動。

“你是琴師?”

男人的聲音淡淡凜凜,聽不出情緒。阮憐隻能小心應對:“是。”

“手確實生的漂亮。”

他心中暗道不妙,便聞那聲音繼續道:“君後那麼喜歡,你可介意朕取來送給他?”

柳自如心下一凜,阮憐也壓緊了呼吸,他強作鎮定,道:“若能討得君後歡心,草民自當願意,隻是陛下確定,君後喜歡失去生命的手?”

李瀛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那目光有若實質,仿佛要將他活活刺穿。

但到底不是實質,阮憐毫發無傷。

前後不到兩息,翹頭龍靴狠狠踢在他的肩膀,阮憐當即撞翻桌案滾了出去,糕果灑落,壺盤稀爛,發出很大的聲響。

他拾身,重新跪在原地,龍靴轉瞬又來到麵前,阮憐眉心一跳,心知今日哪怕不死也得重傷,他不敢多言,繃緊身體寂靜等待。

屏風後忽有動靜傳來,雲清辭的聲音很輕,帶著點含糊:“銀喜……什麼聲音?”

龍靴黏在地上沒有再動。

銀喜接到那殺人般的視線,一個激靈爬起來衝進後方,道:“是貓,貓在打架,不小心,弄翻了果盤。”

“又是太妃那兩隻貓在爭食兒?”雲清辭說:“攆出去。”

銀喜道:“是。”

屏風後重新安靜了下去。

銀喜轉回來,發覺陛下依舊麵無表情地望著自己,擔心自己是不是演的不夠像,於是又呼哧了兩聲,道:“去,去,都出去,兩隻臭……臭貓。”

最後兩個字,他囁嚅著,不敢太大聲。

李瀛從容收腳旋身,道:“天未亮前,誰也不許離開朝陽宮。”

在雲清辭的記憶中,這個時候的他還是那個寬厚仁慈的君王,不能讓雲清辭知道,他是來自很多年之後的惡鬼。

天幕終於透出微光的時候,前廳裡的人才吃力地撐身爬起,都跪了一夜,腿仿佛已經不是自己的。

阮憐得罪了天子,出去的時候明顯被孤立。幾個樂師互相攙扶,隻有他一手扶門,一手抱琴,遠遠綴在後麵。

朱牆壁下,琴師烏發散亂,神容微頹,若有所思地回身看向後方的朝陽宮門。

天子,不是傳言中的天子,君後,似乎也並非傳言中的君後。

或許是因為昨日飲了酒,雲清辭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朝陽宮已經收拾乾淨,他半眯著眼睛被伺候梳洗,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青角熏香。

雲清辭揮了揮手,命手下人都下去,揉著額頭在桌案前坐下,身邊很快出現一個無聲無息的人,“君後,這些是這個月的情報。”

這個時候的青司隻受命於雲清辭,第一手情報也都會交給雲清辭,然後由雲清辭轉呈李瀛。

他敲了敲桌案,隨手把裡麵的幾本抽出來,直接丟入了火盆,道:“雲秦蕭三家以後不必再管,多查查張家。”

青司令主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主人與太後素來交好,怎麼如今像是有了敵對之意?

但他對母家露出庇護的意圖,倒是讓令主心中稍定,近半年來雲清辭行事越發偏激瘋狂,他一直擔心對方會因為感情走上不歸之路。

他頜首,道:“屬下遵命。”

“李瀛那邊怎麼樣?”

“陛下最近並未去過其他人宮中,每日都老老實實宿在江山殿,隻是聽說似乎睡的不穩,但具體不得而知。”

雲清辭對李瀛的監控與其他人完全不同,他隻要知道李瀛是否守身如玉,感情上是否對他仍舊忠貞,其他李瀛要做什麼他從來不管,所以令主也沒有稟報彆的,因為雲清辭並不在乎。

但今日對方卻像是轉了性子:“以後這些不必回報,我要知道他有無對雲家不利的企圖。”

令主整個愣住了。

雲清辭瞥他一眼,道:“怎麼?”

令主垂首:“屬下明白。”

“還有你那個小徒弟。”雲清辭道:“日後你若不便,讓他來與我交接也可以。”

“君後,不是嫌他年紀小?”

那徒弟是雲清辭從街頭撿來的小乞丐,回來便直接丟給了令主,兩年多來不聞不問,此前對方曾來負責交接,被雲清辭質疑青司是否無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如果不是後來他成為新的令主,雲清辭可能永遠不會記得,自己撿回來的小乞丐叫什麼名字。

現在他記得,對方叫甘黎。

雲清辭翻著情報,神情柔和了一些,道:“總得給小少年一些鍛煉的機會。”

令主離開,雲清辭才想起忘記與他說更換信物之事,不過也罷,他還未想到合適的替代品,本身青司就有‘情絲’之意,是他為助李瀛鞏固大權之用,也是他對李瀛的綿綿情意。

若要更換令牌,說不定還得換名字。

怪叫人頭大。

再想想吧。

雲清辭翻閱的差不多,又打著哈欠趴在了桌子上。他其實不愛這些東西,若有可能,他倒是希望如邱揚一樣做個紈絝子弟,每天看看美人,賞賞美景,再去胡吃海喝一番。

定是神仙日子。

都怪李瀛那個狗皇帝。

雲清辭趴了一會兒,短暫收拾一番,命人去與李瀛報備,道:“我要去窯廠。”

消息傳到李瀛耳中,憶起雲清辭前世確實學過不少東西,其中便包括燒瓷一事,他沒有阻攔:“隨他去吧。”

接下來幾日,雲清辭早出晚歸,偶爾一夜不歸,李瀛日日去他宮裡,人都不在。空無一人的殿內,他先查看了雲清辭留給他的情報,發現裡麵沒有關於雲秦蕭三家的消息。

之後,他從美人榻上來到窗前,又從窗前行到花房,再從花房來到院子裡,又從院子裡來到朝陽宮門前。

柳自如給他披了大氅,道:“聽說昨天晚上君後直接宿在了窯內,與裡頭的老師傅相聊甚歡。”

“嗯。”李瀛知道他會燒出一個漂亮的釉采,等過這幾日,雲清辭就會清閒下來了。

何況,那個釉采,是送給他的。

雖說那都是前世了,可,萬一呢?

“快要過年了。”柳自如道:“這又下起雪來,想必明年會大豐收。”

“嗯。”

“……”柳自如抬頭看著天上飄起的黑點,道:“要不,咱們先回江山殿?”

“他說何時回來?”

“好像說要近子時。”

李瀛踱了兩步,重新回了宮內,命人去取了些折子,一邊批閱,一邊去看一側的漏刻。

亥時一刻,他重新披上了大氅,走出了朝陽宮。

雪還在下,柳自如撐著傘跟上他的腳步,問:“陛下去哪兒?可要備駕?”

“從此處走到東門,需要多久?”

“約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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