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月如彎鉤。

遙遠的彼方,有人形削骨瘦,執一盞赤紅之燈,進入了地宮。

同樣是彎鉤般的月,江山殿內,有兩人秉燭夜談。

李瀛這一次的確足夠坦然。

雲清辭思慮片刻,才道:“把你所有的私心都說出來,我才能信你。”

李瀛微喘著,靠在了枕頭上,他的發絲已經被冷汗打濕。

“……我確實,討厭過你,你跋扈任性,偏執極端,有些事裡,我的確,有跟你過不去的意思。”

“但我從未想過讓你……嗯。”他側過去,閉了一下眼睛:“我從未想過,要你死。”

雲清辭信了。

李瀛的確沒想過殺他,但他厭他是真,排斥他是真,遠離他是真,當然,愛他也是真。

雲清辭在他身邊躺了下去,他很認真地回憶李瀛的話。其實這幾件事每一件都脫不了乾係,當年他那一鬨,讓父親和李瀛越過了君臣之儀,這也才有了後來大哥犧牲,父親將他的身份透露給李瀛這一點。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確定了有細作埋伏在上陽,順著這一條線,才查出了張家的事,父親大抵也是將自己的懷疑與李瀛說了,同時讓李瀛明白了張太後可能不是他生母,當然,這一點,雲清辭是不信李瀛自己沒有半分懷疑的。

邊關大戰,李瀛的確有過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等到雲清辭把飯送到他麵前,才想起自己沒有用膳。

所以張家的事情被擱置,後宮的事情被擱置,調查身世真相的事情也被擱置,他口口聲聲是為了讓那些宮妃不去妨礙雲清辭,但其實私心裡也希望雲清辭不要去打擾他。

就是讓他們在後宮自己玩。

雲清辭忍俊不禁,素白手指下意識掩住嘴唇。

因為雲清辭並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當他察覺到自己被針對的時候若是覺得自己錯了也就罷了,若是覺得自己無錯,那定是要處處膈應回來的。

於是,當李瀛忙裡偷閒來他宮裡時,雲清辭時不時還是會惹到他。

他瞥向李瀛,然後伸手來握住了他的手。

那一瞬間,當被他碰觸的時候,疼痛倏地從身體抽離。

李瀛短暫地愣了一下,然後轉臉來看雲清辭。

“青司的事情,你怎麼解釋?”

“一個是,人手不夠。”李瀛慘白著臉,說:“還有一個……張石雪很清楚,你手裡有青司,我必須拿回來。”

雲清辭沒有再多問。

所有的計劃,從頭到尾,他都被排斥在外。

這讓雲清辭不禁開始反思:“我前世,做人,真的有那麼差勁麼?”

他將扶住李瀛的手抽了回來,下一刻,李瀛的手便不受控製地收縮,冷汗瞬間蔓延全身。

不止是頭,他的身體,也像是無數條毒蟲在嗜咬。

“待此燈轉為赤紅,就說明誠心已夠,另一個陛下已經回去,此時依照一開始的約定,陛下拿著此燈,獻祭萬蟲,便可徹底安心。”

“但有一點,獻祭並非是最後的代價,另一個陛下,時刻保留著您臨終的痛感,這才是真正的代價。也就是說,陛下在另一方,會繼承此身隕前萬蟲啃噬的痛楚,但此法也好解,放棄執念,或者……直到咒術反噬,身隕,便可解脫。”

他的目光追著雲清辭的手指遠去,低語道:“沒有,隻是有時候,情緒不受控製。”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刀片在刮著,李瀛卻忽然笑了。

初來乍到,他還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如今終於可以安心。另一個他,也按照約定完成了獻祭。

他凝視著雲清辭,道:“是我害你變成那樣的,我知道,你從來都不差勁。”

不知緣何,雲清辭忽然發現,他的眼神變得無比認真,直勾勾地,像是專注盯著某處的貓。

“這還用你說。”

雲清辭不欲再與他多說,直接拉高被子躺了下去,他的腳不經意地蹬了一下李瀛的身體。

在那一瞬間所有痛感皆數抽離,又在那隻腳離開的時候,又忽地回歸。

他跟著雲清辭躺下去,渴望著可以再被他碰一下,但很久,雲清辭都沒有碰他。

雲清辭背對著他,卻並未入睡。

他沒有告訴李瀛,那兩個人,是他殺的。

他有被暗衛跟蹤的經曆,從一些蛛絲馬跡發現了那兩人的蹤跡,他猜到了那是李瀛的人,但他並不知道那是保護,他以為那是監視。

被打入冷宮,他本就滿腹怨氣,對那兩人動殺機,並不是一時興起。他思考了很久,而且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根本殺不了他們。

恰逢有一天晚上,甘黎來見他,說他被李瀛派去要執行一個任務,大概很久都不回來,雲清辭請他幫忙做了一件事。

殺掉了那兩個暗衛。

甘黎臨走前問他,要不要抽幾個人秘密保護他。

雲清辭拒絕了。

他認為,兩個暗衛死後,李瀛很快就會來見他,但他不知道,第二日,李瀛要去皇陵,他根本來不及知道暗衛被殺。

而太後和其他的人,也是等到李瀛去皇陵之後,才敢對他下手。

種種陰差陽錯,各種巧合疊加在一起,造成了他後來那幾日,在冷宮的慘劇。

雲清辭很難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覺。

他想也許他的死是報應,他生平第一次,對無辜之人起了殺心,而後很快,他失去了一切。

挨餓受凍,近身之人慘死,到頭來被逼的不得不擇地自戕。

這一定是報應。

那麼李瀛的報應在哪裡呢?他難道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麼?難道他的死,便是對李瀛的報應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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