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竹馬:因為想對你好(1 / 2)

那個時候的雲清辭並不是李瀛隨便一兩句話就能哄好的人。

他幾乎對所有人都抱有敵意,尤其是像李瀛這樣本身就與雲相關係不錯的人。

那顆葡萄被他揮手打落,雲清辭丟掉了鏟子,轉身便喝:“來人!把他趕出去!”

他的傷勢未好,這一聲猝然抬高,肺部一陣撕扯般地疼,當即重重咳了兩聲,呼吸像是破風箱。李瀛上前一把扶住他,雲清辭揮袖來推,“彆碰我!”

李瀛隻好道:“你彆生氣,我走便是了。”

雲清辭蹲了下去,拿膝蓋抵住傷口,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成功把李瀛攆走了。

劉婆婆很快過來抱他,並請了大夫來看,他這一扯嗓子不打緊,又休養了好幾日才好轉。

李瀛不敢再隨便翻他的牆,隻能時常送些補品過來,除了他,雲家兄長也會過來看雲清辭,可雲清辭一個都不願意見。

又一次被攔在門外後,李瀛問劉婆婆:“他夜裡睡得可好?”

婆婆笑著點頭,說:“挺好的。”

“有沒有哭過?”這是他們最擔心的事,雲清辭嬌生慣養,如今身上又帶著傷,他們都擔心他會把身體哭壞。

劉婆婆歎了口氣,道:“若他肯哭,倒是好辦了。”

至此,李瀛才知道,雲清辭在母親走後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以前沒發現,小公子眼珠這般硬,當初夫人在的時候,走路摔倒了都要掉幾顆金豆的。”劉婆婆抬袖擦了擦眼淚,語氣哽咽:“他不哭不鬨,倒是讓奴才們不知怎麼辦才好,生怕他憋壞了。”

雖未能與雲清辭見麵,但隔著那一扇緊閉的門,李瀛恍惚明白了他的心境。

無人疼愛的孩子,多是不太會哭的,因為知道哭了也無用,隻會徒增對自己的厭惡。

雲清辭是被嬌養過的,李瀛不知道他這麼小的年紀,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接受自己再無人疼的事實,於李瀛來說,長輩的疼愛並不重要,因為他從未感受過,哪怕是父皇疼他,也多是看在他足夠勤勉努力。

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寵愛另一個人,可雲清辭曾被那樣愛過。

得而複失,總是比從未得到要痛上一些。

站在旁觀的角度,李瀛是可以理解雲相當時的做法,天子安危自然比一個孩子更為重要。可李瀛其實多少算是受益人,雲相救得畢竟是他的父親。

或許有這麼一層原因,也或許有彆的李瀛沒有察覺到的原因在。他想,如果這個世上注定要有人一生無憂,受儘寵愛,他希望可以是雲清辭。

他總是會想起那艘大船上,一頭紮進他懷裡的小東西,那雙眸中的清澈與剔透,是李瀛平生所見之最。

可現在的雲清辭,眼睛裡總是布著陰霾。

他越發頻繁地往彆院跑,不是要帶他去抓蝦,就是要帶他去打鳥,要麼就是要帶他去城裡看雜耍,可不管他想出多少理由,雲清辭都無動於衷。

雲清辭初一十五會去母親的陵墓,李瀛便總是瞅這個機會去捉他,跟在他身邊‘阿辭阿辭’喊個不停。

不是跟他說天好藍,就是跟他說水好清,連路上遇到顆漂亮的石頭,也要喊他看一番。

如此這般持續了近一年,雲清辭每回都憋在車裡不理他,一開始他是真的古井無波,可時間久了,難免在心裡腹誹,什麼太子殿下,明明初見的時候還跟他麵前裝矜貴呢,這會兒倒成二流子了。

這個時候,通常都是劉婆婆的兒子盧工趕車,他同時還負責在雲清辭走不動的時候把他背回來,但那一日,他忽然吃壞了肚子,去陵墓的路上便停了兩回車,到了地方之後,更是迫不及待地丟了車馬,匆匆奔向茅廁。

雲清辭跟著劉婆婆慢吞吞地走,走了一半傷就有些疼,他停下腳步回頭去看,盧工還沒回來。

劉婆婆道:“我背您吧。”

“不用了。”雲清辭繼續慢吞吞地往前走,婆婆年紀大了,他不想勞累她。

李瀛跟在他邊兒上,見狀道:“我來吧。”

雲清辭當即橫過去一眼,凶巴巴:“才不要你。”

凶是真的,可愛也是真的,比之前那副陰惻惻不理人的模樣好太多了,李瀛心情很好,脾氣也很好:“那等你累了再喊我。”

雲清辭一邊走,一邊說:“煩人精,你不要離我那麼近,你乾嘛要跟我一起走,那是我阿娘,又不是你阿娘。”

“你阿娘,就是我阿娘。”

“你阿娘在宮裡。”

“那是母後,不是阿娘。”

這個年紀的小孩很好糊弄,李瀛又說的一本正經,表情極富有欺騙性,雲清辭果然愣了一下。

半天才重新開口:“騙人精。”

祭拜母親回來的時候,雲清辭的眼圈紅著,他沉默地朝陵外走去,情不自禁抬手按住了胸口,微喘著靠著牆壁停了下來。

劉婆婆也在頻頻朝入口看,不知她那倒黴孩子怎麼還沒過來接小少爺。

李瀛一言不發地在雲清辭麵前蹲了下去,溫聲道:“好了,彆逞強了,若再引得舊傷複發,可沒人替你疼。”

雲清辭渾身都寫滿了抗拒。

李瀛道:“我煩了你這麼久,確定不要報複回來?”

這是給雲清辭的一個台階,李瀛看出來,這個時候的雲清辭,已經沒有當初那般討厭他了。

雲清辭與他僵持了會兒,果然重重地趴了上來,恨恨地說:“壓死你。”

母親走的這一年裡,他看上去比之前還要瘦上一些,雖然個頭抽高了點,可在李瀛眼裡還是那麼一丟丟大,想壓死他顯然不太可能。

但他還是作勢拿手撐了一下地麵,故作抱怨說:“壞東西。”

雲清辭又用力往下壓了一下,李瀛‘強撐著’,‘費勁地’把他背起來,哄他道:“饒了我吧,快被你壓壞了。”

“哼。”雲清辭趴在他背上,放鬆了一點,又質問道:“是不是你故意把盧工攔外頭了?”

“你出去不就知道了。”

“肯定是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

“那你覺得我在打什麼主意?”

雲清辭不再吭聲。

事實證明盧工純粹就是被茅廁給困住了,李瀛根本沒派人攔他。雲清辭一路回到家,依然沒讓李瀛進門,隻是在進彆院大門的時候,破天荒地停下了腳步。

他裹著雪白的鬥篷,描金的立領托著那張玉白·精致的小臉,回頭看李瀛時,小模樣矜貴的很:“喂,煩人精。”

李瀛揚眉:“嗯?”

雲清辭抬了抬小下巴,問他:“明天有魚抓麼?”

李瀛眸子亮起,神情舒展。

他當時一定是說了:“有。”

因為在他的記憶裡,雲清辭微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嘴角,儘管他很快又抿住,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裡。

那之後,雲清辭沒有再攔過他,對下人和對自己,他給出的理由是:“那太子殿下身份那麼高,誰敢攔呀。”

於是李瀛更有理由來煩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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