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2 / 2)

“你想知道,去鮫綃宮一探便知。”離央本就打算去見胥沉雪。

“我覺得這樣的事,直接上鮫綃宮,隻怕看不到真相。”姬扶夜緩緩道,他身後好像有並不存在的大尾巴搖了搖。“不如我扮作祭品,跟這些鮫人回去查探一二如何?”

離央瞥他一眼:“隨你。”

得她允準,姬扶夜運轉靈力將幾名昏迷不醒的人族少年送離海麵,眸中再次顯出赤紅之色,惑心之術下,三名鮫人的眼神都漸漸茫然起來。

“天狐血脈的惑心之術?”離央眼中顯出些許興味,卻是有些意思。

這小狐狸素來機敏,少有人能叫他吃了虧去,離央見此,也不再多留,身形消失在原地。

鮫綃宮外,數名身著輕甲的鮫人衛士手持長戟,麵色肅然。宮門緊閉,五彩琉璃瓦在水中折射出耀目光彩,周圍有數隊鮫人護衛來往巡邏,甚是森嚴。

離央的身影落在宮門前,望著上方鮫綃宮三個字,神情平靜。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南海,那個生了她的女子的出生之地。

離央對畫未沒有太多印象,畢竟她們甚至沒有見過一麵。

畫未死在她出生那一刻,等離央能睜開眼時,她的母親就隻是魔宮外的一座孤墳。

若非為魔君生了一個女兒,畫未隻怕連這樣孤墳也沒有。

魔宮中也沒有幾人記得她,少言寡語的鮫人修為平平,除了生得好些,全然沒有什麼能讓人記住的地方。

離央的突然出現,讓守在宮門外的一眾鮫人護衛刹那神情大變,長戟向前,齊齊指向離央。

離央收回目光,不過一眼,一眾鮫人護衛便再動彈不得,神情驚恐,口中卻難以發出一聲呼喊。

她便在這一片沉寂中,抬步向前,玄色裙袂在水中漾開,無人可擋。

越過披甲的宮門護衛,拂手振袖,鮫綃宮外一重又一重禁製就在瞬間如冰雪一般消融,原本緊閉的宮門發出一聲轟然巨響,在離央麵前緩緩大開。

緩緩走入鮫綃宮中,其內鮫人婢女見此,均是花容失色,擺動魚尾躲在用在裝飾的珊瑚後,瑟瑟發抖。

離央一步步向前,向鮫綃宮最中心之處的大殿走去。

“不知何方大能駕臨鮫綃宮,當真是叫本君,受寵若驚——”

女子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似乎在四麵八方響起,伴隨著這句話,離央身邊驟然掀起驚濤駭浪,眼看就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其中。

離央抬起手,洶湧咆哮的海水就在這一刻凝固,她向前翻轉手腕,海水立刻挾不可當之勢倒卷而回。

赤尾的鮫人雙手掐訣,靈力與海水相撞,兩相消弭。

餘波震得胥沉雪退後,她心中暗驚,好可怕的修為,自己正麵相抗,隻怕並不是對手。

既然打不過,胥沉雪麵上揚起頗有深意的笑容:“不知閣下來訪我鮫綃宮,有何指教?”

她身著一襲紅裙,白發披散,一顰一笑之間似乎都能蠱惑人心。赤紅的魚尾上在水中擺動,其上鱗片好像都閃過鎏金之色,光彩熠熠。

“本尊今日來,是要問鮫人皇一件事。”離央對上她的目光,緩緩道。

胥沉雪輕笑起來:“若隻是要問一件事,閣下來的陣仗未免太大了些。”

破了重重禁製,徑直闖入她鮫綃宮中,難道隻是為了問她一件事?這話,胥沉雪卻是不信的。

“你鮫綃宮的規矩太大,”離央微勾起唇,氣勢絲毫不落胥沉雪之下,“本尊沒有功夫遞了帖子,等你鮫人皇何時空閒再來與我一見。”

胥沉雪笑意不改,眼中卻閃過深深忌憚。

“那閣下如今已經見到本君,不如說一說,所求究竟為何?”她曼聲道,遊到離央身邊,綃紗輕薄,在水中如一團紅色雲霧。

離央側首對上她的目光:“我要問兩千多年前,由你鮫人一族而出,為魔君妾室的鮫人,畫未。”

聽到這個名字,胥沉雪眼神微深,她打量著離央,忽然道:“本君從前見過你。”

“一千多年前,九重天上,玉朝宮中,你是明霄收下的第五個弟子。”

胥沉雪終於從久遠的記憶中尋到了一絲離央的痕跡。

她有些恍然道:“對,你是魔族三公主,那便是畫未的女兒。”

“既是故人之女,不如進殿一敘。”

胥沉雪的笑容似乎多了幾許真心。

兩人對視,周遭一片靜寂,良久,離央麵上也勾起一抹笑,她跟在胥沉雪身後,緩緩走入殿中。

相對而坐,胥沉雪抬指,示意殿中侍奉的婢女退下,待殿中隻剩下兩人,她打量著離央,輕笑道:“前日龍宮之事,本君也隱約耳聞。沒想到畫未那般溫軟的性子,竟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兒來。”

鮫人一族雖是龍族附屬,但胥沉雪作為上古生靈,地位超然。司澤壽辰,即便她不曾親自前去,也無人可指摘什麼。

說來,自第一次神魔大戰之後,胥沉雪便久居鮫綃宮,甚少出現在六界之中。

“你此番來,就是想問你生母之事?”見離央神情不動,胥沉雪又含笑道。

離央平靜地看著她。

胥沉雪屈指敲了敲桌麵,似有些漫不經心:“其實也沒什麼出奇,她不過是隻父母雙亡的尋常鮫女,因為生得好才得以入了鮫綃宮侍奉。也是因為生得好,被本君選中,送去魔君身邊。”

“不想她這樣資質平平的鮫人也能懷上魔族血脈,自懷上你的那一日便注定,她一身血骨,最終都要化作你的養料。”胥沉雪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唏噓。“所以生下你的那一日,便也是她的死期。”

她看向離央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悲憫。

一個從還未出生便注定要失去母親的孩子,自然是可悲的。

“不過她心中應是愛你的,畫未從前,最想要的,便是有自己的家人。”

她話音落下,殿中一時沉默無言。

“隻是如此?”片刻後,離央反問道。

“我所知關於畫未的一切,便隻是如此而已。”胥沉雪含笑回道。

離央卻是緩緩笑了起來:“這樣一隻尋常的鮫人,竟然能叫鮫人皇牢記至今,連她最想要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是最奇怪的地方麼?”

胥沉雪臉上的笑意在這一刻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