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姬氏家仆都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恐懼攫取住心臟,來自最純粹力量的威壓讓眾人忍不住跪下身去。
姬含章神情微變。
素白裙袂不染塵埃,離央落在姬扶夜身後,一雙深如幽潭的眼淡漠地看向姬含章兄弟二人。
在離央出現的那一刻,姬扶夜身上壓力頓時一輕,他退後一步,站在離央身邊:“尊上。”
離央淡淡嗯了一聲,目光落在姬含章身上,在這一瞬間,姬含章生出了一種自己被凶獸盯住的錯覺。
眼前女子容色絕倫,讓人見之失神,姬含章忍不住有刹那恍惚,這便是那位令逝水宮重開的離尊?
離央並不在意他作何想,緩緩抬起手,她將掌心下壓,頃刻間,姬含章感覺有萬鈞重壓向他落下。
一息,兩息……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姬含章便再也扛不住這股壓力,雙腿微微彎了下去。隨著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姬含章被迫重重跪在了姬扶夜與離央麵前。
他漲紅了一張臉,羞惱慚愧等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姬含章一出生便是天之驕子,如何受過這樣的折辱。
姬含章想要掙脫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桎梏,但即便拚儘全力,也無法站直身。
這樣的力量……姬含章心中一悸。龍宮與淩霄殿他都不曾在場,未曾親眼看見離央出手,因而無論傳聞她如何強大,姬含章心中都存一份懷疑。
天下間以訛傳訛之事著實不少,姬含章自是不能儘信,更何況,龍君和天帝之所以敗在她手中,或許更多是因為心中有愧,這才相讓。
但當姬含章直麵離央之時,他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有多荒謬,離央的強大,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就算是同為上神的師尊琅嬛,也不曾給過他這樣大的壓迫。
在姬含章一生見過的所有大能之中,能有離央這般威勢的,唯有常年閉關於玉朝宮中的帝君明霄。
四周雅雀無聲,姬氏家仆拚命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的臉色,姬家少主何曾有過這樣狼狽的時候。
“我兄長乃是琅嬛神尊親傳弟子,同為玉朝宮門人,你豈敢如此折辱他!”姬含英憤懣道。
離央拂手,他便倒飛而出,重重撞在院牆上。
“本尊與玉朝宮早在一千七百年前便已恩斷義絕。”離央神情淡淡,“便是琅嬛當麵,也沒有資格與本尊這樣說話。”
姬含英從牆麵滑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姬含章眼中閃過急色,但渾身動彈不得,自然也不能上前察看姬含英的情況。
離央緩步上前,隨著她的動作,姬含章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犬子無狀,還請離尊寬宥,日後我定當嚴加管教。”姬平野落在姬含英麵前,躬身向離央深施一禮,態度恭謹。
“你來得倒是及時。”離央嘴邊揚起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
姬平野臉上帶著客氣的笑容,這位離尊的性情讓人捉摸不透,如今看來,卻是極為護短。
“今日之事皆因含英而起,身為少主,你之所為已失公允,你可知錯。”他冷覷了一眼姬含章,口中道。
今日種種都由姬含英的惡意而起,姬扶夜還擊本就是無可厚非之舉。但因姬含英是自己一母所出的弟弟,姬含章處置此事時便不免有回護之意,對於這一點,姬平野並不滿意。
作為姬氏少主,他當以家族尊榮與利益為先。
如今姬扶夜早已不是母族羸弱,能任人欺辱的姬家十七子,有離央在,姬家上下都不能將他如何。
姬含章立時便明白了父親的意思,心神一凜,垂首道:“以大欺小,是含章無禮,今日所為是我冒失,有失公允,請十七弟見諒。”
他鄭重向姬扶夜一禮。
若是姬含英清醒著,看到自己兄長向姬扶夜行禮致歉,隻怕會當場氣暈過去。
離央輕笑一聲:“兩句話就想將事情揭過,姬家主莫非真以為本尊是什麼良善之輩?”
姬平野也知,幾句輕飄飄的道歉實在不值什麼,他拱手道:“含英無禮,一年後神魔劍塚再開,姬家可有一名子弟入內,這個名額,便予扶夜。”
這名額原本屬於姬含英,不過他如今識海破碎,一時也用不上,給了姬扶夜卻是恰好。無論如何,姬扶夜體內都流著姬平野一半血脈,他的修為也足夠入神魔劍塚。
當日道尊與魔祖隕落,兩者本命法器威力無窮,相互製衡下牽引無數遺落的神魔法器形成禁地。
這些自上古傳下的法器取任意其一,都堪稱神兵。
神魔劍塚百年才能開啟一次,而每次開啟也需大量靈氣,可容納進入的人也有限,是以姬家也不過隻有一個名額罷了。
離央當然知道神魔劍塚是什麼地方,恰好姬扶夜如今還少一把本命劍,或許能於神魔劍塚之中尋得。
“可。”離央頷首,算是應下了姬平野的條件。
她看向姬扶夜,這才有餘暇問起:“你來姬氏作甚。”
“尊上要尋之人,我已有一些線索。”姬扶夜連忙答道,“事關檀姚一族,藏書記錄有限,或許姬家主知道更多。”
姬扶夜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父親賣了。
離央微微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姬平野身上。
姬平野在心中長歎一聲,麵上仍舊是溫雅笑意:“離尊有問,在下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請——”
離央向他瞥去冷淡一眼,向前走去。
眼見三人走遠,姬含章才站起身,踉蹌一步才穩住身形。
今日當真是顏麵掃地,他垂眸苦笑,搖了搖頭。
姬氏家仆也如劫後餘生一般鬆了口氣,心中一陣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