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戰國》遊戲論壇。
“溫柔鄉”地圖出來半小時後, 突然停止運行, 緊隨而來的是官方的一則公告：“公告：‘溫柔鄉’地圖出現問題, 現已被撤下……”
論壇裡的帖子跟著冒了出來。
主題：“那個……‘溫柔鄉’有人玩出來了嗎？”
主樓：“rt……樓主剛看到官方公告, 現在有點心情複雜，正在跟cp吵架中，發個帖子冷靜冷靜……”
樓下跟帖：
“？？？剛跟老公進去玩了下, 不明所以，什麼都沒看見？”
“羨慕大哥，心情複雜……”
“羨慕大哥, 心情複雜……”
“羨慕大哥，心情複雜……”
“玩出來了, 見到了一個過去的暗戀對象，感覺不對勁，把他砍了之後我就被變成老鴇一樣的模樣被係統指引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看到了還在被十七八個女人糾纏的死男人，嗬嗬。”
“害怕地看著樓上, 弱弱說一句不要破壞隊形……”
“和五哥一樣砍了那些npc，還砍了自家那隻豬頭三, 現在甚至想砍一砍這個地圖的開發者, 抽煙。”
“琢磨了下，好像是大家進去後都會被分開，然後係統會抽取你的思維數據, 以你以前喜歡過的人為原型塑造幾個npc纏著你, 誰先擺脫這些npc, 誰會先變成一個老鴇一樣的女人，被引導到你的對象房間裡去，然後就是修羅場了，端看你們倆怎麼撕逼……”
“不是，剛仔細看了看官方公告，似乎‘溫柔鄉’地圖是出了問題才會變成這樣的？原先的任務不是這個啊？”
“官方公告語焉不詳，去微博上圍觀了下，有內部人員爆料，說‘溫柔鄉’原先的任務設定是唐伯虎點秋香一樣的，係統給你十七八個‘老公’，混著一個你的真老公，讓你選出你的真老公才算通關，至於誰選誰被選是隨機的，但是被三個內部員工臨時篡改了程序，改成了前情人聚會了[再見]”
“什麼鬼，那三個內部員工是單身狗報社？？？”
……
論壇裡在八卦什麼，微博上在吐槽什麼，樂浛和祁洵都不知道。
在“溫柔鄉”地圖停止運行前幾分鐘——
樂浛被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一張臉都白了一層。
“——你、你！”
還沒“你”出個下文來，麵前的男人冷笑一聲，揪起他的衣領把他提溜了起來，而後畫麵一轉，兩人已經回到了茅草屋，男人直接把樂浛扔到了那張床上。
樂浛從床上爬了起來，渾身淩亂。
屋外自家那隻青蛙大概是感覺到了不安，“呱呱”地叫了起來。緊接著戰歌帶來的那隻青蛙跟唱和聲似的，也跟著“呱呱”了起來，頓時兩人聽取蛙聲一片。
祁洵站在床前，渾身散發著冷氣。
樂浛瑟瑟發抖，驚恐道：“你、你冷靜，聽我解釋——”
這狗血劇似的開頭讓祁洵更加受了刺激。他忽然間從道具庫裡拿出了一個玩意兒，往樂浛身上扔去。
樂浛都沒反應過來，抬手擋了一下，道具已經自動展開捕捉住他！
他隻覺得身上一緊，不由自主地往後重新倒回到了床上，掙紮著一看，就見自己身上纏著一根黑色皮質的捆縛繩，脖子上感覺起來似乎還套著個項圈！
樂浛：“……”
這裝備怎麼有點似曾相識。
祁洵冷笑道：“還記得嗎，我們會結婚就是因為這個東西，我上次看到商城在賣，就買下來了。”
樂浛覺得此時此刻可能並不是問“你為什麼要買這個”的恰當時機，戰歌光說這一句話已經充滿了十足的威脅感。
他的心臟都跳得飛快，努力地鎮定下來道：“我可以解釋下剛才的事情。”
祁洵聽樂浛又這麼說，深呼吸一口氣，冷冷道：“那你解釋。”
樂浛張嘴想解釋，結果發現他實實在在暗戀過那些人，暗戀的契機剛才也已經一一展示完畢，於是沉思了起來自己還能說什麼。
祁洵大怒，撲到了床上來，壓在了樂浛的身上，按著樂浛的肩膀獰笑道：“呱呱，我倒沒想到，你竟然還暗戀過這麼多人。”
樂浛要被嚇哭了，弱聲道：“但是我對他們的心動都是一丟丟，就一丟丟！”
祁洵：“……”心動就算隻是一丟丟也是心動！
他瞪著樂浛道：“你知道我是怎麼過來的嗎？”
“怎、怎麼過來的？”樂浛隻好順著問了下去。
“我跟你分開後就發現自己在一個房間裡，房間裡，隻有我一個人！”祁洵的眼神中充滿了控訴，“我一個人都沒遇見！”
遊戲玩到剛才那會兒，兩人也都明白了那個地圖的遊戲規則。
玩家在遊戲裡注冊這個賬號開始，登陸這個賬號時曾經心動過的那些人，都會由係統重建虛擬影像出現在那個房間裡。
而如果在那個房間裡沒有遇到一個人，那也就是說那個玩家除了他現在在遊戲裡的結婚對象，沒有過其他心動過的人。
祁洵在遊戲裡，除了這隻呱，從沒有對人心動過。
甚至於放到現實中來講，這也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動心。
對比起樂浛房間裡那十多個人，簡直慘烈——
祁洵萬萬沒想到，看起來這麼純情的呱，竟然情史還這麼豐富！在踏進那間房間，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呱從前喜歡過的人的那一刻，祁洵簡直受到了晴天霹靂！
樂浛真的要哭了，臉都通紅，慌張無措道：“對不起，我就特彆容易喜歡上彆人——”
越說越錯，樂浛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祁洵快炸了，聽聽，這隻呱都在說些什麼！
茅屋外的青蛙不停地此起彼伏地叫，叫得祁洵更加心煩，他怒道：“你養什麼青蛙！”
樂浛欲哭無淚：“青蛙很可愛啊……”
“哪裡可愛了？！”祁洵抓狂。
樂浛崩潰道：“遊戲裡的青蛙綠綠的，很好看啊！”
祁洵：“……”
綠綠的，很好看！！！
是、嗎！
他從道具庫裡拿出了第二件道具，是一根油黑鋥亮的皮鞭，他的眼睛裡都在冒著悚人的光芒。
樂浛：“……”
樂浛被嚇得魂飛魄散，當機立斷，被繩子捆縛在身側的手隨便在空氣中一按就按出了控製麵板，直接點了下線！
瞬間，床上的人消失了，就剩下了一捆道具。
祁洵愣住了，下一秒氣得狠狠在床上抽了兩下，咬牙切齒。
這隻呱竟然逃了！！
T大某間男生宿舍中，樂浛摘掉頭盔，猛地從床上起身，拚命喘著氣。
他的動靜太大，把還在對床玩手機的喬睿給嚇了跳。
見樂浛滿臉蒼白，滿頭汗水，喬睿驚道：“怎麼了？遊戲頭盔壞了？身體不舒服了？”
樂浛恍恍惚惚地啞聲道：“暴露了！”
喬睿緊張：“暴露什麼了？”
樂浛：“暴露我的花癡屬性了！”
喬睿：“……”
樂浛把剛才遊戲裡發生的事情一通說了出來，而後抱著膝蓋，驚魂未定道：“……你說，要是我以後的男朋友知道我這麼容易喜歡上彆人，會不會也很生氣啊？”
喬睿艱難地思考了下這個問題，道：“生氣……是正常的……”
樂浛咽了咽口水，又有點委屈：“但是那時候我是單身啊！”
喬睿道：“問題可能是在於，你這麼容易喜歡上彆人，你男朋友會很沒安全感吧。”
喬睿對於樂浛平時“容易心動”的“容易”程度還是比較了解的。
樂浛一愣。
沒安全感？
怎麼會沒安全感呢？
之前他想談戀愛，卻找不到對象，心中有幻想，所以容易動心。可結了婚，有了老公之後他就滿足了啊。
連湯太子這麼真情實意地跟他表白，說要跟他發展現實中的戀情他都拒絕了！
樂浛躊躇道：“我要是跟他說，我遇見他之後就再沒對彆人心動過了，他應該會原諒我吧？”
“可能吧，”喬睿見樂浛咬著手指想著辦法，覺得有點奇怪，“你不會認真了吧？”
樂浛正想得認真，被一打岔，茫然地看喬睿。
喬睿“嘖嘖”兩聲，在手機上點了兩下，緊接著樂浛的手機震動了，顯示喬睿發來一張微信圖片。
樂浛納悶地點開一看，再次看到了那個黑膩壯大漢。
樂浛：“……”
喬睿：“看一眼你老公，冷靜冷靜。”
樂浛抹了把臉，很冷靜了。
重新躺回到床上，樂浛靜靜地看著宿舍的天花板，突然間想到，即使他跟戰歌那麼解釋了，或許戰歌也會存有不滿吧。
以前單身時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想起來，樂浛頗覺得頭疼。
設身處地想想，自己之前沒有喜歡過其他什麼人，結果對象卻有十多個暗戀對象，任誰都會不爽的吧。
事實上，加上現實中的，還不止十多個，嗯……
情侶間為此鬨出大矛盾，分手都是有可能的。
雖然樂浛覺得他和戰歌之間不至於這樣，但是他可以預料到，當他對戰歌表白時，戰歌一定會鬱悶地問他：
“給你倒杯水你都會心動？”
“搭一下肩膀你就喜歡上人家了？”
“就算是因為太想談戀愛才會這樣——你至於這麼想談戀愛嗎？”
你可是個男生。
雖然你是gay，但你還是男生啊，至於花癡到這種地步嗎？整天戀愛腦？
過去某些帶著嘲弄的話語回響在耳邊，樂浛輕輕閉上眼睛。
半晌，他翻了個身，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024
周末，周遙來到祁洵公寓的時候被嚇了跳。
那本來就夠亂的地方比之前更亂了，客廳的沙發上和周圍地上全部散亂著一張張紙，飯桶也算是一隻要乾淨的狗了，簡直是夾縫裡求生存，可憐巴巴地盤坐在角落裡，見到周遙來了，又搖頭晃尾親熱地走了過來。
祁洵給周遙開了門就一聲不吭頂著一個鳥窩頭去了廁所，那邋遢的模樣……算了，就算他邋遢到泥裡，依舊會有一幫人捧著臉尖叫“好帥”，畢竟顏值就在那裡……
周遙說了句：“哇，你怎麼了……靈感噴發啊？”
見祁洵不答，他兀自彎腰撿了兩張紙看了起來。
照樣是樂譜歌詞，他自己哼了兩句，心想，小樣，什麼時候祁哥開始寫這麼浪漫的情歌了？
周遙又樂嗬嗬看了第二張，看了會兒，唔，悲傷的情歌。
又撿起第三張，哇，越來越悲情了！
撿起第四張——呃，為什麼突然間變成暗黑搖滾風了……
第五張，我去，死亡金屬的感覺耶！
看完了好幾張的周遙淩亂了，廁所裡那個人到底經曆了怎麼樣的變態？是怎麼樣從粉紅色的小情歌變到黑暗的死亡金屬的？？？
剛好這時祁洵出來了，幽幽地盯著周遙問道：“你覺得哪幾首比較好？”
周遙又看了看手頭上幾張，目光自然而然地被小情歌給吸引了。想起網上那個家夥，他幸福道：“嘿嘿，當然是情歌比較好啦，我們以前唱搖滾比較多，偶爾還是可以試試看小情歌的嘛！”
祁洵：“嗬嗬。”
周遙沒察覺出祁洵的語氣，還在那邊樂嗬嗬地哼唱著那兩首情歌，誇道：“祁哥你寫情歌也好厲害啊。”
祁洵坐到沙發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平靜地問道：“你最近很開心？”
周遙一臉甜蜜：“還好還好！”
祁洵：“跟網上那個人相處得怎麼樣了？”
周遙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拿樂譜蓋住了自己的臉，語氣扭捏：“還好啦！”
祁洵：“兩個人沒矛盾？”
周遙一把甩下樂譜紙，麵紅耳赤地大聲道：“我說了還好啦！”
剛萬分羞澀地說完，周遙定睛一看，發現祁洵笑容扭曲地盯著自己，硬生生被嚇得一個激靈，出了一身冷汗——這家夥剛才一直拿這種表情看著他的？
這特麼是恐怖片嗎？
周遙小心翼翼道：“祁哥，你為什麼這麼看我？”
祁洵從牙齒縫裡蹦出一句話：“溫柔鄉那個地圖你們去玩過沒？”
“溫柔鄉？”周遙說道，“去過啦，怎麼了？我們倆什麼都沒看到，我們還去論壇上搜索了下才知道是怎麼回事，祁哥你問這個乾什麼？你和你網上那個也去了？”
祁洵一聽到周遙說他們兩個什麼都沒看到，就氣得臉都黑了。
看看，周遙那兩個跟他一樣，也是一個人都沒遇見！
而那隻呱呢，十多個！十多個啊！
這也太花心了吧！
祁洵都沒心情理會周遙了，捂著唇就思考起人生來。
從昨晚到現在他真的是氣得腦子裡一團亂。
那隻呱下線後就真的沒再上來，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上線，還是說今天也要繼續躲著他？
等那隻呱上線了，他一定要好好調、教調、教他……
周遙這會兒也品出點什麼來了，問道：“祁哥，你不會是和網上那個吵架了吧？”
祁洵眼眸一抬掃了他一眼，沒吭聲。
周遙當他默認了，吃驚道：“你為了這事這麼生氣啊？”
祁洵陰森森道：“這事換你身上你也得氣瘋。”
周遙愣了，傻傻道：“不會吧，網上的事情，這麼認真乾什麼？”
祁洵放下手，看著他道：“你覺得你現在還不夠認真嗎？”
周遙徹底愣住了。
祁洵不是一個因為在網上，就會隨隨便便亂動心的人。
從對那隻呱動心開始，他就是認真的。
說到底，《戰國》遊戲捕捉玩家的腦電波形成“心動值”，這些“心動值”都是切切實實的，又怎麼可能是假的？
隻有玩家自己認為“假”而已，至於當他們滿以為一切都是假的便理所當然地做出某些決定之後，是否會後悔，祁洵不知道，反正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認真的。
也是因此，那次在萬國會上碰到湯太子時，他才會對對方說“不要以為隻有你一個人認真”。
他是非常冷靜，非常確定地說出這句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