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1 / 2)

----------------------------------------------------------------------------------------------------------------------------

......

我是因為我那可憐的祖母回鄉的,這位可憐的老人家受了極大的驚嚇,竟就這樣一病不起了。

她還在臥病在床的時候,腦子有時候會清醒那麼幾回,每每這種難得的機會,她就會拉著我的手念叨,一個勁兒叫我離那位森岡先生遠一些。

那種像是看到了什麼超乎想象怪物的恐懼,一層一層透過她乾枯的皮滲出來,從粗糲的指甲表麵紮進我的掌心,直教人頭皮發麻。

我也是個俗人,不免產生了一點兒不該有的好奇心思

在此之前,我曾看過那位人偶的幾個“作品”,當然,這其中當然不包括他手頭來來回回砸了好幾次的那個。

誠實地講,那些個娃娃是個頂個的精妙絕倫,看得出來木偶師費了心思,筆刀運用得流暢順滑,散發著輕快明亮的幸福感,仿佛能透過這個娃娃看到製作者用色淡雅,眉目寧靜的模樣。

然而真實的情形和我預想的卻是大相徑庭。

那座林間小築就像是個醉倒在垃圾場的流浪漢,仿佛是把幾個又臟又亂的顏色丟進了泔水裡胡亂攪了一通,散發著隻有用久了發黴的老物件才會有的味道。

屋內是我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臉紅的樣子,就像是衣衫大敞的濃妝老鴇,讓人止不住地反胃。不大的屋裡滿地亂糟糟的木渣,碎塊,用壞了的,斷掉的工具......然而屋子裡的主人卻像是看不見這些似的,赤腳踩下去,麵部的肌肉紋路居然沒有一點顫動。

而這魔窟一樣的居所裡蟄伏的東西,也就堪堪隻剩下一個人形了。

這個怪物佝僂著站起來,就像是一座支棱起來的骨架,根本沒黏著上一點皮肉,仿佛岩石上凸起的棱塊兒,看著就紮手。

然而與這種瘦死鬼形象截然相反的,是這人臉上灼灼燃燒的狂熱,和表麵岩漿之下近乎凍結的恐慌。他細瘦的身軀就像是一尊嚴嚴實實的黑匣子,裡麵關著醜陋猙獰的鬼魂。他的血管,乃至各種組織裡麵流淌著一種淒烈又歇斯底裡的孤獨,這種無法回應的孤獨就像是某種沉睡在海底的淤泥,每當有不知事的人靠近,就會被一種呐喊不出的絕望窒息感死死纏住咽喉。

如同看見一座自行死亡的靜默火山,或者說,一座向著天空生長的深淵。

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拚儘全力地微笑,卻咧不出一個完整的,不泄露出汙泥的笑麵來。

說來這也算一種奇景。這種扭曲的情感像是什麼呢?就像是一個在天災**中孑然一身,失去一切的難民,在一個暴雨天狼狽跌倒在某個下水道旁邊,卻還在癡心妄想著把懷裡還帶著餘溫的菩提葉進獻給神佛一樣。

他把自己僅剩的,還乾乾淨淨的純潔溫柔全都堆砌在臉上,對著空無一人的床邊溫聲呢喃,仿佛真有個人在那裡招手似的。

他的眼睛,眉毛,鼻子......乃至隨便一個五官拿出來細看都會有一種:這家夥真的是人類嗎?的詭異疑惑感。那種好像是用平塗手法,忘記加光影的,單單掛在麵皮上的樣子,是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覺得渾身發涼,汗毛倒豎的。

說真的他的麵目真的和他腳邊被踩碎的木偶娃娃越來越像了。

隻不過,我能明顯感覺出來,那個木偶都要比它的製作者正常些。它的身上還雜糅這著另一個人的鮮明氣質,那種殘留的截然相反的格調,有明顯的殘缺感,像是一張被撕掉顏色的破爛畫布。

倒是挺像先前來這裡的那個異鄉畫師的。

隻是......他不是早就死在多年前的那場泥石流裡了嗎?

--------------------------------------------------------------------------------------------------------------------------

......

“審神者大人,本丸門外有位說是相見您的大人。”

“有人找我?”神上朔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向門外,就有一抹紅色撞進眼裡來。

熄燁從窗子裡翻進來,輕巧地落在木地板上,“喲,寶貝兒,我們也就幾天沒見吧,怎麼還生分了呢?”

“原來是您。”白發少年虛虛握了握筆,隔了半響,還是忍不住問道,“您跟中也先生和好了嗎?”

他其實心裡麵想問的是他能回去了嗎?

“啊啊,也不算是和好吧......”少年有些苦惱地半蹲下來,鞋尖往地縫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磨蹭,“不過總歸中也醬不再躲著我走了。”

“那確實是是好事呢。”神上朔應道,壓下心中微微泛酸的失落,“您下一步......”

黑發少年歪歪頭,右手慢慢梳理耳邊的一截流蘇,若有所思地說,“我是另有打算的啦,哪能就這麼放過去了呢......隻不過最近的煩心事兒實在是太多,一對八竿子打不著的混蛋天天跑到我家們口嚷嚷,真是腦子進水。”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