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姍拿過來看了一眼, 說道，“那袋子裡除了錢還有什麼？”
張媽回答，“再就是地瓜粉絲。”
“那所有的東西都放好, 原樣裝回去。”
雖然項目考察小組很快就成立了，但趙明山還是經常出差, 不過出差的目的不一樣了，他既然是分管市裡的農業林業和水利, 那這方麵的情況還是需要親自去了解的。
任何事情通過彆人的轉述, 或多或少都會帶有一些主觀色彩, 遠不如自己去看來的更客觀。
晚上九點鐘，趙明山從集縣趕回來了。
那袋粉絲就在門廳放著，看到張媽正在客廳擦地, 他好奇地問道，“這什麼東西？怎麼不收起來？”
張媽回答，“趙市長，這是一個什麼縣的局長送的，裡麵粉絲裡有錢。”
趙明山皺了皺眉頭, 說道, “你先放到儲藏室吧。”
張媽點了點頭, 問道, “好，趙市長, 你吃過晚飯沒有？”
趙明山點點頭, “吃過了。”
張媽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然後就去了自己的房間。
騰騰八點鐘準時睡覺以後，肖姍本來是不困的，她隨便拿了一本書看, 書是專業書，內容有點艱澀，她看了沒幾頁就覺得看不下去了。
但又懶得去小書房換書，看到兒子睡得那麼香，摟著他也閉上了眼睛，聽到樓下的動靜時，她迷迷糊糊都快睡著了。
肖姍披上睡衣往樓下走，趙明山問道，“吵醒你了？”
她搖搖頭，緊挨著丈夫坐下，卻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我還以為你今天回不來了！”
趙明山說道，“集縣那麼近，我回來路上幾乎沒有車，不用一個小時就到了。”本來他的確也是想留在集縣的，但他和肖姍生活了這麼多年，也已經有了輕微的潔癖，那集縣政府招待所條件簡陋不說，衛生狀況真是太差了，估計住在那樣的房間他一晚上都睡不好。
還不如開車回來。
至於沒辦完的事情，明天一早開車再去一趟就可以了。
肖姍把頭依偎在他的肩膀上說道，“那也還是太累了，你以後還是帶著司機吧。”
趙明山點了點頭，說道，“好。”
他自己開到半路，也後悔沒帶司機，反正市政府的司機，也是有正式編製的，不用白不用。
肖姍又問道，“那錢的事情張媽告訴你了吧，你打算怎麼處理？”
趙明山有點生氣的說道，“這些人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咱們鹿城的水利部門本來算是個清水衙門，這不林縣的項目批報了，其他縣也一窩蜂的跟著立項要錢，比如我前幾天去的林縣，總體情況還是很不錯的，不但靠海，社員人均耕種土地也多，但那縣長看到我就哭窮，這些人啊。”
肖姍說道，“那個水利局長，好像就是林縣的！”
趙明山皺了下眉頭，說道，“這種風氣不狠狠整治是不行的，明天我就把這些東西上交。”
貪汙受賄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
鄧市長盯著那一摞錢看了看，說道，“這林縣的確很有錢，最近三年經濟都排第三，水利局也是錢多，一出手就是五千，他們想乾什麼？”
他說的話很平常，但說道最後明顯帶著怒氣。
林副市長和趙明山站在一旁都不好接話，林副市長帶著一絲埋怨看了看趙明山，這事兒本來和他沒關係，就是讓他趕上了。
真是倒黴。
已經在鹿城乾了一屆副市長，鄧市長的脾氣他是知道的，雖然平時都是一副很嚴肅的表情，但輕易不發脾氣。
一旦發脾氣了就不是小事兒。
現在看起來有點危險。
鄧市長見兩個副手不說話，語氣十分不悅的問道，“你們啞巴了，林縣的水利局到底想乾什麼？現在就讓他們來見我！”
趙明山說道，“好，我這就去打電話！”
鄧市長說道，“你去哪打電話，我這裡沒電話嗎，現在就打！”
鄧市長的秘書趕緊翻找集縣水利部門的電話。
林副縣長正愁怎麼脫身，趁著找電話的功夫，說道，“鄧市長，這種事情的確要嚴查，不能讓一切不正之風影響咱們的工作，我是主抓經濟的，更要在這方麵注意，我這就去起草一個文件，下發給各個廠礦企業。”
鄧市長看了他一眼說道，“好，去吧！”
林副市長趕緊出了鄧市長的辦公室。
他從十八歲大專畢業就在官場上混了，對於行賄受賄並不陌生，曾經他的叔叔因為牽扯到這種事件裡，差點受到影響，他一直以來，覺得自己算得上是為官清廉的，除了偶爾讓下屬單位請吃一頓飯。
但看到趙明山上交的那一遝子錢，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兒，曾經也有人給他送錢的，就是那個之信房產的夏老板，當初他秉著不受賄但也不得罪人的想法，讓秘書把錢還回去了。
說白了，其實並不是怕得罪人，不過是吃人嘴短而已。
如果不是吃人嘴短，他也可以和趙明山一樣，把這種行賄的錢上交了，夏老板那一包錢是一碗塊，設計的數目比較大，這種高風亮節的事情，即便寫不到檔案上，但完全可以寫在年終報告裡。
真是白白錯過了一個好機會。
現在這個機會是人家小趙的了。
林縣水利局的領導送錢來很積極，過來受訓也很積極，電話打過去大約一個小時，正副局長都到了。
市政府本來上午安排了會議的，鄧市長肯定要參加，為了這件事，他硬生生讓人把會議改到了下午。
鄧市長一邊看文件一邊乾等，趙明山想要回自己的辦公室，但又怕領導發火，好在他的秘書小田是個機靈人，跟鄧市長的秘書說，他有個重要的電話需要接。
趙明山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鄧市長，我先過去了？”
鄧市長什麼話也沒說，那就是默認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小田先給他端來一杯茶，問道，“趙市長，發生什麼事情了？”
趙明山笑道，“沒什麼，你把林縣水利方麵的材料都拿給我。”
小田彆看年輕，參加工作時間也不短了，他和鄧市長的秘書關係不錯，剛才看到對方一臉驚慌的樣子，還以為是自己的領導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了。
不是他自誇，經過這幾個月的接觸，他覺得趙副市長雖然年輕，但論工作能力是完全能跟職位匹配的。
他笑道，“好，我馬上去檔案室。”
林縣水利局送錢很積極，前來受訓也很積極，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鄧市長的秘書就過來請趙明山了。
“你們誰去我家送的錢？”
林縣一共來了三個人，是水利局的一正兩副局長，其中一個紅臉膛的中年人低下頭，說道，“趙市長，是我。”
趙明山已經去過林縣了，認出來這是林縣水利局姓羅的副局長。
他還要再問，鄧市長已經等不及了，他用力敲了一下桌子說道，“你們林縣現在能耐了啊，這兩年經濟上去了，腦筋也活了，竟然要行賄了，你們想乾什麼？”
那位羅副局長低著頭不發一言。
林縣水利局的正局長在路上就想好了托詞，“鄧市長，請你息怒，我們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行賄還有理由了，這倒是新鮮了，鄧市長眉頭緊皺示意他繼續說。
“鄧市長，趙市長，我們林縣這幾年的經濟的確上去了，但經濟上去的原因不是因為農民手裡有錢了，而是因為縣上的廠子越來越多，農民手裡還是很窮的，林縣大部分地方靠海，但不靠海的鄉鎮也有五六個，這些地方水源不行，水井少，水庫也沒有，這種情況我們跟縣裡反應很多次了，但縣裡每次都說沒錢，這不聽說好幾個縣水利上都撥了款，我們也報了項目，但沒有通過，所以，才想找找趙市通融一下的！”
鄧市長把桌子拍的更響了，說話聲調也更高了，“通融一下就要行賄？老朱，你也是多年的老黨員老乾部了，怎麼這點覺悟都沒有？”
朱局長趕緊承認錯誤，說道，“鄧市長，您說的對，我這事兒的確辦錯了，不瞞你說，我們局裡的賬上窮的叮當響，這錢還是我們自己湊下的。”
趙明山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說道，“沒有錢不會想辦法，不會找錢？”
朱局長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他們之所以給他送錢，不就是為了找錢嗎？
鄧市長也說道，“自己找錢，他們也得會，都是手心向上隻知道打國庫的主意！”
這話朱局長不敢反駁，但心裡是不服氣的，鄧市長和趙市長這都是站著不腰疼，他們水利局去哪裡找錢，又不是財政局要多少有多少！
趙明山說道，“你們水利局基本的設備有吧，沒有項目常年閒著都生鏽了，成立一個下屬公司，外接工程不就可以了，你們能乾的工程應該不少吧？”
朱局長一愣，這樣也行？
趙明山繼續又說道，“你們那項目我看了，的確有幾個鄉鎮目前耕田灌溉係統比較匱乏，但和有些縣的情況來比，還不算是嚴重的。”
鄧市長說道，“聽到了沒有，趙市長把找錢的方法都告訴你們了，記住了，以後不要工作上一有困難就乾些歪門邪道的事情！”
三個局長都低下了頭。
鄧市長又說道，“念你們是初犯，就從嚴處理了，行賄的錢沒收，每個人都扣半年的工資，回去都寫一份深刻的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