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過一場大雨,哪怕早上出了太陽,路也沒有全乾。
那隻沾了泥的繡鞋離鼻端這麼近,能清楚聞到泥濘的味道。
朝花顫了顫眼簾,恭聲道:“多謝太子妃免了婢妾的責罰。”
她沒有動,更沒有躲,任由那腳尖抵著下巴。
羞辱排山倒海,卻隻能不露聲色。
郡主曾說過,她們是她的人,有她在,她們就不必委屈自己,活成本來的樣子就好。
可是郡主不在了啊。
朝花終於忍不住濕了眼角。
見朝花不吵不鬨,太子妃覺得無趣,把腳放下。
不放下也不行,金雞獨立堅持不了太久。
“玉選侍。”
“婢妾在。”
“以後你可要記得安分守己,若是再恃寵妄為,就算有殿下護著,我也不會輕饒!”太子妃看著往日總是擺出寵辱不驚姿態的女人如今狼狽匍匐在腳邊,隻覺無比痛快。
“婢妾知道了。”朝花再次以額貼地,姿態謙卑。
太子妃滿意勾了勾唇角,目光落在朝花手腕上。
屋內光線昏暗,金鑲七寶鐲卻耀眼依舊。
太子妃皺眉,隻覺這樣的鐲子戴在那隻手腕上很是刺眼。
她抬腳輕輕踩在了那隻鐲子上,同時把戴著鐲子的纖細手腕踩在腳下。
朝花愕然抬頭:“太子妃——”
太子妃彎唇冷笑,聲音落入朝花耳中,好似當頭澆了一盆冰水,令她渾身發抖。
“我在想,這隻鐲子有什麼特彆,讓你、小郡主,還有駱姑娘都這麼喜歡。”
太子妃還記得第一次發現小郡主衛雯戴著的鐲子與玉選侍一直戴著的鐲子一模一樣時,心中的震驚。
她悄悄打探,才知道鐲子本是一對,是清陽郡主留下來的嫁妝。
這麼一對鐲子,一個在太子的妹妹手裡,一個在太子的侍妾手裡,那她這個太子妃呢?
這隻鐲子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她這個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在太子心裡還不如一個賤婢有分量。
以前玉選侍安分低調,她不能如何。
而現在,即便太子回心轉意撿起對玉選侍的寵愛,捏著玉選侍偷服避子藥這個把柄,她也不怕太子再因為一個侍妾對她甩臉子。
她是東宮的女主人,倘若鐵了心處置一個有罪的婢妾,太子也隻能受著。
傳到父皇耳中,那也是太子的錯。
當然,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隻要太子不那麼過分,她不會這麼做。
柔軟的鞋底踩著金鐲子,太子妃十分滿意跪在地上的女子流露出來的惶恐。
她收起腳,冷冷吩咐跟進來的宮婢:“把玉選侍的金鐲子取下來。”
朝花一張素淨的臉登時毫無血色,無法克製的恐懼令她那一瞬間動彈不得。
直到一名宮婢俯身抓起她的手去脫那隻鐲子,朝花才如夢初醒,死死護住鐲子向太子妃乞求。
“太子妃,這是主子給婢妾留下來的念想,求您開開恩,不要把它奪走——”
“奪?”這個字觸動了太子妃的神經,令她大為惱火,“不過是收走一個金鐲子,你居然說是奪?嗬嗬,真是殿下寵你太久,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犯下的罪過就是以命相抵都不為過,竟還護著一個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