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公渾然不覺,自顧說著:“生下霜兒那一年,正好是霜降那日。咱們商量著給她起名字,你說‘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隻有在秋天晴朗的月夜,露才會結為霜,咱們的小女兒便叫含霜吧……”
安國公眼角又滑落一滴淚,似是陷入了回憶中:“又說‘千樹掃作一番黃,隻有芙蓉獨自芳’,芙蓉又名拒霜花,給女兒起名芙蓉也好。還記得你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給小女兒定了‘含霜’這個名字。現在想一想,叫芙蓉才好,一個女孩兒容貌如何隻是其次,能有拒霜花的風骨才是重要的……”
似是想到了朱含霜的所為,繼而想到了安國公夫人救下並安排一個男人進府當差的事,安國公臉上的溫情瞬間被寒冷取代,低低道:“那你呢?你可有對不起我?”
而這些質問,終究永遠等不到回應了。
安國公用力一捶地麵,神色痛苦不已。
匆匆的腳步聲響起,第一個進來的是安國公世子。
見到屋中情景的一瞬間,安國公世子目眥欲裂:“母親——”
他踉蹌奔進來,靴底很快沾滿血跡。
“父親,這是怎麼回事兒?”安國公世子跪倒在安國公夫人身邊,攥拳問道。
“我失手殺了你母親。”安國公目光沒有往安國公世子身上落,盯著血色的地麵喃喃。
安國公世子渾身發抖:“為什麼?”
“因為你二妹……”麵對被當作繼承人培養的長子,安國公沒有隱瞞,把真相一股腦倒了出來。
或者說誤殺妻子這個意外讓他太難承受,唯有傾訴出來才能讓胸口的窒息得到舒緩。
安國公講完了,安國公世子也聽完了。
了解了真相的安國公世子卻一時沒了反應。
怪父親嗎?
任誰聽聞女兒做了這樣的事,還可能禍及整個家族,都會大怒。
安國公府一百多年根基,依附這棵大樹生存的族人不知凡幾,要是因為二妹而敗落,他們這些人百年後都無顏見列祖列宗。
隻是敗落還算好的,就怕搭上全族人的性命。
父親盛怒之下推開了母親,母親跌倒後偏偏被地上的花瓶碎片紮破了喉嚨……
老天啊,要說懲罰,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殘酷了?
安國公世子用力咬著唇,許久後才問出一句話:“父親打算怎麼辦?”
到這個時候,安國公也恢複了幾分理智,木然道:“管好下人的嘴,就說你母親得了急病去了,給各府報喪吧。”
“急病?”安國公世子慘笑,“父親,世人不是傻子,母親才剛四十歲,好端端怎麼會得急病去了?那些人茶餘飯後不知會如何揣測咱們國公府。”
這些道理安國公豈能不知,可是這樣的變故委實在意料之外,當家主母突然身死這樣的大事,豈能半點不落人口舌。
他目光茫然遊移,落在飯桌上。
桌上一盤螃蟹小餃兒,早已經冷透了。
他記得夫人與次女都愛吃這一口。
安國公緩了緩,喃喃道:“就說你母親吃螃蟹小餃兒的時候吃急了,不小心噎住了。”
安國公世子麵色不斷變幻,最終艱難點了點頭。
世人便是如此,傳出安國公夫人急病而亡,恐怕什麼難堪事兒都能往上頭想,絕不會相信真的是得病去的。要是給出個具體的死因,哪怕是吃餃子噎死這種離奇事兒,猜測反而會小一些。
最多是讓人在背後歎一聲安國公夫人死得不值。
而實際上,母親確實死得不值啊。
安國公世子虎目含淚,咬牙問道:“父親打算如何處置二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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