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回過神來,往前追了兩步,可哪裡還追得上,隻能眼睜睜看著許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寒風毫不留情吹在她身上,吹起半新不舊的貉子毛鬥篷,顯出少女單薄纖瘦的身形。
許芳並不是柔弱纖細的長相,反而生得明豔大氣,可這些日子卻消瘦許多,看起來竟有些弱不禁風。
街上少有行人,望著空蕩蕩的前方,許芳隻覺透骨的寒。
她攏了攏隨風擺動的鬥篷,一時竟覺得無處可去。
因為姐弟爭執而站在遠處的丫鬟湊上來,小心翼翼勸道:“姑娘,回屋去吧,外頭太冷了。”
許芳回眸,遙遙望了一眼長春侯府緊閉的朱漆大門。
大門前蹲著的石獅子冰冷沉默,恰如她此刻的心情。
這個家,她一刻都不想待。
不,從母親沒了後,她就沒有家了。
她以為她還有弟弟相依為命,可弟弟再這樣下去就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混賬,到那時,她連弟弟都沒有了。
她還有什麼呢?
許芳抬起雙手,掩麵默默哭了。
她隻有滿腔恨,卻無能為力。
立在寒風中的少女臉色蒼白,瑟瑟發抖。
丫鬟忍不住再勸:“姑娘,回去吧,您要是受了涼,吃虧的還是自己……”
許芳把手放下,看了看勸她的丫鬟。
丫鬟眼中是真切的關心。
許芳嘴角微牽,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說起來,她的貼身丫鬟紅月,還是表姨寧國公夫人賞的。
繼母那些人礙於紅月出身寧國公府,連賣身契都還在寧國公府那邊,反而不敢太過分。
弟弟隻怪她巴著表姨,卻不知她去了寧國公府被人客客氣氣稱一聲表姑娘,回到長春侯府沒有受過多少克扣磋磨甚至能幫襯一下弟弟,正是與表姨的親近換來的。
除了血親,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對人好。
母親與表姨關係好,母親去後就算表姨念著情分對年幼的他們有所關照,可長春侯府高高的大門一關,能關照到哪裡去?
一日兩日,一年兩年,沒了母親在,再親近的關係也就慢慢疏遠了。
她厚著臉皮長伴表姨身邊,雖然存著借助力的心思,對表姨的尊敬也是實打實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才有了表姨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才有了她出入長春侯府的自由。
可在弟弟眼裡,她這個姐姐卻成了蠅營狗苟之輩。
“姑娘——”
許芳眨眨眼,苦笑著搖頭:“不想回。”
紅月聽了,心中一酸。
一句不想回,沒有人比她更懂得姑娘的難了。
她不忍再勸,小聲道:“那婢子陪您走走吧。”
“好。”許芳輕應一聲,漫無目的往前走去。
又開始飄雪了。
灰蒙蒙的天,雪粒子簌簌落下,令街上行人紛紛加快了腳步。
這種冰凍三尺的天氣,誰也不想在路上耽擱時間。
許芳踏上青杏街緩緩走著,等回過神,已經站在了有間酒肆門前。
才過晌午,離著有間酒肆開門尚有好一段時間,就連在寒風中抖動的青色酒幌都顯出幾分百無聊賴。
酒肆門前卻是熱鬨的。
穿著紅色比甲的小丫鬟正對著門口喊:“石三火,你在裡頭磨蹭什麼呢,快出來抓家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