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不但城門開了,就連護城橋都被瘋狂憤怒的百姓放了下來。
河的另一端,大軍肅穆安靜,準備入城。
立在城牆上的陶朔大喝一聲:“皇上,臣無能,隻好先走一步了!”
眼見陶朔要縱身一躍,趙尚書手疾眼快把他抱住。
陶朔怒斥:“你放開我!你們願意迎接叛軍入城我無能阻攔,但要我同你們一起成為降臣向亂臣賊子屈膝,休想!”
趙尚書語重心長:“陶大人啊,你頭上還掛著爛菜葉子呢,這樣子以身殉城有點沒形象啊。”
陶朔一滯,忘了掙紮。
這時候老尚書在有間酒肆一頓吃兩份燒豬頭積攢的體力就體現出來了,利落把陶朔拽了下去。
等陶朔反應過來再想重新跳城牆,已經被眾臣團團圍住。
“陶大人,您可不能一死了之啊。您要是撒手不管了,皇上不是更無人分憂……”
實則大部分官員琢磨的是百官之首的陶大人要是當著萬千百姓與大軍的麵跳了城牆,那讓他們怎麼辦呢?
不跳吧,顯得貪生怕死。
跳吧——看看那些丟爛菜葉子的老百姓,跳了也得不到好名聲啊。
總之,陶大人萬萬不能死。
反應過來的眾臣不約而同向趙尚書投去欽佩的目光。
與趙尚書關係最好的錢尚書小聲道:“老趙,你反應還挺快。”
怪不得老小子每次搶菜都能贏。
趙尚書一臉矜持:“同朝為官,哪能沒有感情呢。”
眾臣:“……”
這麼一耽擱,部分大軍已經入了城。
走在最前方的衛晗騎在馬上,回身望向城門方向。
站在城牆上的眾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趙尚書歎口氣:“下去吧,該麵對的總要麵對,該談的總要談,咱們總不能掛在城牆上當鹹魚。”
眾臣一聽也對,默默排隊下了城牆。
趙尚書被眾臣推出來與衛晗搭話:“王爺這就回來啦……”
衛晗神色平靜,語氣溫和:“我牽掛皇兄身體,就回來了。”
趙尚書一怔。
眾臣亦愣住。
開陽王這話是什麼意思?
“諸位大人,等我向皇兄請過安再說吧。”
眾臣越發疑惑,滿心忐忑隨衛晗等人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平時上朝的乾清門前,周山抱著必死的決絕把衛晗攔住:“皇上正在靜養,請王爺不要打擾!”
開陽王狼子野心,要是見到皇上成了那般模樣,就更無所顧忌了。
其實他也知道這麼做無異於螳臂當車,恐怕連一天時間都拖延不過去,可有些事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不過是對得起良心罷了。
“有件事,本王要請示一下皇兄。”
“什麼事?”周山警惕看著衛晗。
衛晗看向駱大都督身側的少年。
群臣本以為他看的是駱大都督,當駱辰越眾而出,才注意到這個少年。
少年眉宇間還有著青澀,卻又有著這個年紀少見的沉穩與內斂。
他把隨身帶的匣子打開,不疾不徐取出裡麵的密詔。
當明黃色的密詔緩緩展露出來,群臣頓時麵色大變。
身為首輔兼禮部尚書的陶朔一眼認出密詔標識,不由脫口驚呼:“太祖遺詔?”
文武百官齊齊倒抽口冷氣。
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駱大都督的兒子手裡會有太祖遺詔?
衛晗淡淡道:“陶大人,你是百官之首,就請你來讀一讀這份太祖遺詔吧。”
陶朔伸出顫抖的雙手從駱辰手中把遺詔接過,勉強穩定住心緒讀了起來:“遺詔曰,朕蒙義兄鎮南王相讓,登基為帝……若衛氏子孫無道,或血脈無繼,則憑此詔還位於戚氏。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遺詔宣讀完,大殿中一時針落可聞。
衛晗留給百官消化時間,開口道:“如今天下亂起,皇兄尚無子嗣,是以本王想征詢一下皇兄的意思。”
周山眼一亮,顫聲問:“王爺是說……國無儲君……”
造反也好,逼宮也罷,江山易主已成定局。這種情況下,皇上是因為沒有子嗣遵從太祖遺詔還位於戚氏,還是因為殘暴無道被奪位,那在史書上留下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記載了。
前者隨著時間流逝可傳為美談,後者則成了不體麵的亡國暴君。
在無能改變結果的情況下,能給皇上留幾分體麵也不枉他伺候皇上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