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眨眼就進了夏日。
這日有間酒肆到了快開門的時候,一輛青帷馬車在路邊停下,走下來兩名年輕婦人。
兩名婦人都是二十多歲模樣,眉眼相似,一看就是姐妹。
紅豆一眼就認了出來:“咦,你們不是王家兩位姑娘嗎?”
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麼,指著穿杏色褙子的婦人道:“王大姑娘不是失蹤了嗎?”
王大姑娘笑著對紅豆福了福:“紅豆大姐兒,彆來無恙。”
紅豆此時也顧不得計較這稱呼了,看看王大姑娘,又看看王二姑娘。
王二姑娘笑道:“現在雅間空著嗎?”
“啊,空著,二位先進來吧。”
大堂裡,石焱正擦桌子,女掌櫃正翻賬冊,一見走進來的人皆愣住了。
等紅豆把二人領進雅間走出來,石焱立刻湊過來:“媳婦,那好像是王家兩位姑娘!”
紅豆白他一眼:“還用你說。她們想見見主子,你快去王府說一聲。”
“好嘞。”石焱把抹布往桌上一丟,快步走了出去。
駱笙接到消息既驚且喜,很快趕到酒肆。
見她進來,等在雅室的王大姑娘與王二姑娘齊齊起身。
駱笙定定望著王大姑娘,笑道:“王大姑娘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王大姑娘與王二姑娘對視一眼,突然齊齊下拜。
駱笙忙把二人扶起:“二位不必如此。”
王二姑娘眼圈紅了:“駱姑娘,我還曾怨過你,後來才知道姐姐遇到令尊多麼幸運。我們不方便去拜謝令尊,就來給你行個禮吧……”
那年祖父急切帶著一家人離開京城,去老家的路上就聽說京城已經把城門管控了,凡是年輕女子都會抓起來殺掉。
那時候,她理解了祖父的急切。而回到老家見到姐姐的那一刻,她又理解了駱大都督的仁慈。
王大姑娘也紅了眼睛:“本來早該進京一趟,隻是祖父很快安排了我與妹妹的婚事——”
王二姑娘微紅著臉道:“成親後先是姐姐有孕,後來我也有了身孕,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駱笙請二人坐下,笑道:“人平安最重要。王大姑娘能不能說說當初的情況。”
“當時我與幾個姑娘被關到一個院子裡,有兩名年輕人看管。我隻知道那裡不是京城,其他什麼都不知道。有一日,其中一名年輕人說他們要走了,警告我們最好不要回京……”
提到往事,王大姑娘神情複雜:“一開始我以為他們騙我們,可很快發現他們真的離開了,我們自由了。幾個女孩子鬨著要回家,我想到年輕人的警告有些不放心,安撫住她們後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錦麟衛濫殺年輕女子,駱大都督舉家逃離京城的事。那時候我終於知道被擄的原因,也明白了我們幾個算是幸運的。意識到京城的危險後,我就帶著其他幾個女子一起回老家了……”
王二姑娘又哭又笑:“駱姑娘,你不知道我滿心絕望隨著家人回到老家,發現姐姐正在家中等我是什麼心情。”
王大姑娘挽著妹妹的手,笑道:“一番曲折回去後其實給京城送了信的,不過那時妹妹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也想過給駱姑娘寫信,後來想想還是我們進京來親自道聲謝才好。”
“沒想到酒肆還開著。”王二姑娘神情喜悅,看著駱笙,“現在是不是該稱呼您王妃了。”
駱笙笑了:“稱呼沒什麼要緊。二位要吃些什麼,今日我做東。”
王大姑娘笑道:“就來兩碗陽春麵吧。”
“還要一盤鹵牛肉。”
姐妹二人相視一笑。
駱笙也笑了。
幾年前姐妹二人第一次踏入有間酒肆,點的就是兩碗陽春麵,一盤鹵牛肉。
那時候,她們竭力掩飾因價格高昂生出的膽怯與窘迫,而現在隻有風雨後的從容與喜樂。
便如她的有間酒肆,經過風風雨雨後,終於成為一間純粹的酒肆了。
酒肆開門的時間到了,大堂裡熱鬨起來,站在樓上就能聽到趙尚書中氣十足的喊聲:“紅豆大姐兒,今日是不是該推出新菜了?”
紅豆白眼一翻:“叫誰大姐兒呢。”
老尚書想了想,試探道:“石家的?”
這個稱呼總該妥了吧。
一旁錢尚書拆台:“人家蔻兒大姐兒嫁的也是石家兄弟。老趙啊,你這麼稱呼不是容易弄混了。”
“那……三火家的?”
紅豆臉一黑:“還是叫紅豆大姐兒吧。”
這時衛晗走進來,石焱顛顛迎上去:“主子,您來接王妃啊?”
衛晗抬頭看著信步走下樓梯的女子,笑道:“聽說酒肆今天推出新菜,我來陪媳婦吃酒。”
駱笙腳步輕盈走過來。
衛晗握住她的手,一同往窗邊位子走去。
酒客們對此習以為常,連個八卦的眼神都沒分過去,一心喝酒吃肉。
正是月圓夜,皎皎月光灑落人間,酒肆門外的青色酒幌迎風招展,向路過的行人炫耀著酒肆的熱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