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來得及向言銘求助,就聽到電話那端傳來了言文華的怒吼聲——
“今晚不是說了醫院沒事可以參加聚會的嗎?怎麼臨時不來了!你陳曦妹妹聽說你來,才特意趕回來的!結果你突然臨時爽約了,問了你醫院同事,也沒說今晚有緊急手術!”
“……”
虞恬望向言銘。
言銘臉色有些尷尬,但最終深吸了一口氣:“爸,我和女生在一起。”
他顯然很懂得怎麼拿捏言文華,果然,言文華一聽這個,立刻氣消了:“漂亮嗎?”
言銘瞥了眼虞恬,一本正經道:“漂亮。”
言文華樂了:“行行,那爸爸不打擾你啊,你好好約會,好好約會。”
虞恬咬了咬嘴唇,等言文華掛了電話,最終沒忍住:“不是說晚上你爸和他新女友的聚餐取消了嗎?”
言銘被當場戳穿謊言,但語氣倒是挺鎮定和理直氣壯:“所以我應該陪我爸去吃飯,讓你自己在家門口哭?”
他壓低聲線:“還說自己不是小白眼狼。”
“……”
虞恬突然詞窮,不知道該如何反擊了。
她想說點什麼,但確實又很心虛,畢竟她才是言銘爽約的受益人。
好在不一會兒,虞恬手機上收到了戴鑫長長的道歉信息,打斷了這微妙尷尬的局麵。
戴鑫在這條信息裡闡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也是這時,虞恬才得知,戴鑫的媽媽根本沒死,老戴根本不是什麼中年喪偶獨自帶娃的勵誌人設,他就是個控製欲過分強的病態人格,對家人有著超強的控製欲,一旦家人反抗或者試圖脫離控製,他就會暴躁,升級到肢體衝突和暴力行為,戴鑫的媽媽便是受不住,才離婚跑路了。
戴鑫媽媽跑了,老戴的控製欲便發泄到了戴鑫身上,從小控製著戴鑫的一舉一動,戴鑫隻能一路忍著,直到成年後能掙錢了,就迫不及待也逃離了自己的父親,可老戴無處發泄的精力讓他還是常常跑去戴鑫的工作室試圖對他指手畫腳管這管那。
也是這種情況下,戴鑫才萌生了讓老戴控製欲轉嫁的念頭,積極配合他爸演戲張羅相親,才會對老戴再婚表現的比誰都興奮,因為老戴轉移了精力,戴鑫第一次得到了從來沒有過的自由和輕鬆,他將是老戴再婚的最大受益者。
但這種輕鬆和自由到底是源於什麼,戴鑫刻意地忽視了,他沒有再管過他爸和虞恬媽後續的相處情況,覺得不去問不去聽,有些事就不存在了,他不知道,也就沒有過錯了。
“對不起,利用了你媽媽,我一直感到很抱歉,自我麻痹洗腦之下,刻意忽略了一些細節,也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我爸的情況,帶了僥幸心理,想著我爸這次說不定是真的改正了,會對你媽媽好。”
“因為很抱歉,所以也真的想把你當親妹妹一樣對待,我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但請讓我補償一下,我工作室的團隊你還可以繼續免費用……”
剩下的信息虞恬已經不想看下去了。
她氣的發抖,哪裡來的什麼天降緣分:“原來戴鑫對我這麼好,都是出於愧疚下的補償性心理。”
“都怪我蠢,還硬生生白白叫了他這麼久的哥哥!真想罵死他!”
“他的團隊,他幫我墊付的錢,我一分也不要,全部退還給他。”
言銘看起來對戴鑫的行為邏輯並不意外,他的聲音涼颼颼的:“早和你說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好心人,對你好,總是有所圖的,何況才認識這麼短的時間,現在信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
“那你對我也挺好的,是圖什麼啊……”
言銘愣了下,抿了抿唇,移開了視線,聲音不自然道:“誰對你好了?”
“不是故意臨時推掉了和那個陳曦妹妹的約會,過來幫我找我媽媽嗎?”
“沒有。”言銘冷靜地矢口否認,“你媽媽是我的患者,還沒看完病就走了,我作為醫生,不能對患者的人身安全視而不見,我隻是基於我的職業素養,不可能袖手旁觀。”
言銘看了虞恬一眼:“而且她也不是我妹妹。”
他補充道:“我爸還沒和她媽媽結婚,我哪裡會像有些人,迫不及待認妹妹。”言銘說到這裡,瞥了虞恬一眼,“正經人不乾這種事。”
“……”
虞恬不說話了,她腹誹地想,言銘真的好記仇,但她的心情卻變得好了。
不過很快,因為言銘接下來的問題,虞恬的心情又變差了。
“接著放你到哪個酒店?凱悅可以嗎?離你工作室比較近。”
為了創業,虞恬和媽媽此前居住的房子已經租了出去,總不能不守信用立刻把租戶一家三口趕走,而工作室的地址老戴也知道,臨走時那家夥還叫囂要上虞恬工作室鬨事,讓虞恬小心點……
雖說虞恬已經報警了,但自己媽媽此刻住院,筆錄等也得稍後才能做,因此派出所流程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做出反饋,對老戴的行為進行乾涉。
他這樣病態暴力的控製狂,也不知道那些威脅的話,是不是真的。
但既然已經知道了風險,虞恬就不應該冒這個險。
所以至少最近是絕對不能住工作室去了。
此前雖然做了幾期科普節目有流量分成,可這些積蓄已經在創業初期就花了一大半,更何況還要把老戴所謂花在媽媽身上的錢給還了,把戴鑫免費借團隊給自己的錢也結清,不欠對方一分錢一份人情,大大方方地斷個一乾二淨。
隻是這樣一算,就不免有些捉襟見肘了。
幸而媽媽已經入院住下等待手術,虞恬隻需要解決自己這幾天臨時的住宿問題就行。
她大學同學基本還在繼續讀研,學校宿舍最近又管理嚴格,更是沒空床位給她湊合,還有幾個住在容市的親戚則不算太熟,也不方便叨擾。
齊思浩這幾天值夜班,他媽出去旅遊了,家裡就剩下他爸爸,也不適合借住。
思來想去,虞恬打算找個工作室附近的酒店湊合幾天,讓言銘把她帶到工作室附近就行。
不過言銘顯然對酒店的檔次有了誤解,按照虞恬現在的財力,顯然能住的不是凱悅這樣的五星級酒店……
可言銘已經把車停在了凱悅的門口。
虞恬沒好意思解釋,她是個要強的人,也有些逞能地不想在言銘麵前丟臉,畢竟今晚這些事,已經足夠讓她感覺到羞愧和尷尬了。
她想起這段時間來媽媽的反常,自己卻因為忙於創業,根本沒能發現其中的問題,根本沒從細枝末節裡看出老戴那不同尋常的控製欲,也根本沒意識到媽媽和他同居後,手機和對外聯絡的方式都逐漸遭到了對方的掌控,慢慢失去了自由。
而媽媽卻一如既往地想著保護自己,虞恬如今才得知,正因為老戴用虞恬自己的安危威脅,媽媽才沒敢輕舉妄動貿然向言銘或外界求助,以至於一直被老戴拿捏。
如果不是因為言銘的告知,她甚至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如果不是因為言銘帶她連夜把媽媽救走,真不知道接著媽媽會遭受什麼……
虞恬陷入了深深的悔恨中,也自責自己的無能和不敏銳,覺得難受的同時又充滿了懊喪。
這樣一想,此時此刻便更不希望言銘看到更加狼狽的自己了。
她朝言銘道了謝,打算假意上凱悅大廳裡轉一圈,然後等言銘走了,自己再離開去附近找個便宜的鐘點房或者小旅館先對付幾天,一邊趕緊找適宜的房子。
隻是沒想到,虞恬在凱悅大廳胡亂轉悠了一圈,剛從凱悅出來,打算往邊上的小路裡轉彎找個小旅館,就被言銘堵了個正著——他竟然沒走,慢悠悠地開著車,跟在虞恬身後。
車窗搖下,便是言銘英俊冷感的臉,他瞥了虞恬一眼:“為什麼不住凱悅?不喜歡嗎?”
沒等虞恬回答,他便先自行清了清嗓子,語氣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不是特意為了確保你安全入住才沒走的,臨時接了個電話而已,結果就看到你又從酒店大廳裡出來了。”
言銘說完,望向了虞恬原本正要走向的小路:“這條路走到底是死路,沒什麼酒店,隻有一些鐘點房……”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抬眼看向虞恬:“你打算去住這種鐘點房?”
虞恬咬了咬嘴唇,心裡開始埋怨誰給言銘這種時候打電話,害的言銘還沒走。
她的沉默顯然坐實了言銘的猜測。
言銘的臉沉了下來:“為什麼要住這種鐘點房,人員很混雜,對你一個女生而言並不安全。”
虞恬已經知道言銘家非常有錢了,但言銘平日的工作、生活都沒有過分高調奢侈過,以至於她一直沒有實感。
但這下她是明白得很清楚了。
看著言銘質問的目光,虞恬斟酌了下用詞,委婉道:“那個……我當然也知道凱悅比鐘點房好,我也想住凱悅,但是……有一個男人不讓我住,你能理解嗎?”
言銘自然是沒理解的,他看起來表情更難看了:“是誰不讓你住?”
這男人抿了抿唇,像是抓奸的原配:“虞恬,你最近談戀愛有男朋友了嗎?”
真是越猜越離譜了。
“你有沒有想過,是一個印在粉色紙上人見人愛的偉大男人?”
言銘這次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瞪著虞恬,好像吃什麼東西被噎住完全說不出話了。
這樣沉默著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後,他終於再次出了聲——
“上車。”
虞恬愣了愣,懷疑言銘還是沒理解,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那個……我沒錢了……你就算帶我去彆的酒店,我可能也……”
“不去酒店。”
等虞恬上車後,言銘才說出了口半句——
“去我家。”
虞恬非常震驚,差點從副駕駛座位上跳起來:“啊?!”
“你不是沒錢住酒店嗎?”
“那也不能……”
“我自己住,有空的客房。你可以鎖門。”言銘的聲線平穩,冷哼道,“難道你覺得我和戴鑫一樣另有所圖?看我的眼神為什麼充滿懷疑?”
“那怎麼會!”虞恬連連擺手,“主要今晚我已經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了,光這個人情就已經不知道怎麼還了……”
“那就再欠一個人情吧。”言銘掃了虞恬一眼,“小白眼狼一般都這麼乾。欠完一個個人情後還會用看色狼的眼神提防地看你。”
“……”
救命啊,自己不過下意識看了一眼,這個男人怎麼這麼記仇啊!
虞恬正在腹誹,就聽言銘繼續冷靜道——
“不是叫了我一段時間哥哥嗎?總不能讓你白叫了未來背後有理由罵我。”
“…………”
其實已經背地裡罵過了……
言銘顯然不知道虞恬坐實了小白眼狼名號已經罵過了,掃了虞恬一眼。
片刻後,虞恬才聽到了他和他車技一樣穩的聲音——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現在知道新哥哥和舊哥哥哪個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