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張瀾給陳知著的劇本是傅三思和蕭容毓的最後一次見麵。

丁湛是帶妝的, 倒顯得一身現代裝扮的陳知著有點格格不入。

陳知著笑, 隨意一拜, 道:“君上。”

他就穿著一個簡簡單單的黑色半截袖, 這麼一個動作做起來居然也很風流瀟灑。

張瀾輕嘖一聲。

丁湛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相國。”

陳知著道:“君上客氣,臣, ”他仿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自己, 有些糾結,有些苦惱,最後還是說:“臣, 已非相國。”

丁湛語氣十足的認真,“你永遠都是。”

陳知著搖頭笑了。

傅三思是個很驕傲的人,在這種時候, 他越是在意,越會表現的滿不在乎。

他跪坐在丁湛對麵。

丁湛說:“本君今日聽聞, 相國喝了很多的酒。”他抬眸, 眼中複雜的情緒翻湧,“為何貪杯?”

陳知著有點感慨地說:“待離了國都, 就沒有這麼好的酒了。”

“你可以不走。”

“臣,不得不走。”

丁湛沉默了片刻,道:“本君與相國少年相識, 是時外戚專政,本君並無實權。本君二十歲親政,外有強敵環伺, 曆經數載,邊境稍安。”

陳知著看丁湛,神色認真地聽他說下去。

“本君即位十餘年,危難之時相國皆在,而今四海升平,萬朝來賀,大軍所到之處,諸侯無不俯首稱臣。”

陳知著笑了,說:“君上確實雄才大略。”

丁湛緩緩地說:“你知道本君要說的不是這個。”

“臣還以為君上要與臣煮酒論道,暢談往事。”陳知著歎息道:“是臣想差了。”

“你在裝傻。”

“臣本來就是傻子,可總有人把臣當成聰明人,”陳知著無奈道:“臣實在受之有愧。”

丁湛的聲音終於冷了下去,“當年國都將破,相國寧可留在本君身邊九死一生,也不願意隨家族逃往封地,昔日何其危機,相國卻甘之如飴,為何現在,相國卻要離開?”

蕭容毓為鞏固王權,打壓世族,扶持新貴。

傅三思當時已是重臣權臣,奈何身份尷尬,世族老臣蕭容毓一概棄之不用,但傅三思是個例外。

傅三思出身世家,且是那種被君王稱之為高門的世家。

先代靜帝無能,世家把持朝政,身為儲君卻長期隻是擺設的蕭容毓自然對所有的世家都沒有任何好感,這個野心勃勃的年輕皇帝不允許任何人染指自己的權利,他也意識到,沒有人、沒有家族能夠淩駕於皇權之上。

但是顯然現在世家做到了。

所以在他擁有了足夠的實力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消減世族勢力。

蕭容毓以功授爵,以才選官。

他一步一步,做的極為耐心。

這樣耐心經營了十幾年的結果就是,世族之中再無一家有資格與蕭氏一族分庭抗禮。

世族之中,唯有傅三思既有高位,又擁實權。

無論是朝中新貴,還是世家大族,對他這個相國都極其不滿。

他顯然不屬於這二者中的任何一個。

傅三思小時候就被兄弟姐妹不喜,弱冠為官後為同僚不喜,傅三思多智多謀,可惜性格實在不算圓滑,有的時候還頗為執拗。

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往往不會太受其他人喜歡。

傅三思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他也不管日後史書工筆如何,他隻要現在活的高興。

可後來他發現,這件事情似乎對蕭容毓也不太好。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不屬於其中任何一個。

世族如鯁在喉,新貴視他為仇敵,蕭容毓卻還在重用他,若是無人可用之時尚可,隻是現在蕭容毓能用的人太多了,傅三思的聰明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

陳知著眨了眨眼睛,笑容近乎於狡黠,“因為臣不喜歡了。”

當年蕭容毓問傅三思為什麼選擇他。

傅三思笑著說因為喜歡,攪動風雲有趣,我喜歡,況且殿下青年貌美,我也喜歡。

“不喜歡了?”丁湛重複道。

“不喜歡,現在風平浪靜,無趣至極。”

這若是旁人,恐怕蕭容毓會冷聲道放肆,可麵前的人既是傅三思,那麼結果便大不相同。

丁湛睫毛顫了顫。

他的麵容沉靜,卻流露著不可忽視的傷心。

“還是因為相國覺得,本君隻可共患難,不可同富貴。”丁湛輕聲道。

“你……”

“君上。”

“你就這麼不信我?”他問。

丁湛聲音微微顫抖。

陳知著輕歎一聲,說:“臣不是不信君上。”

傅三思驕傲太過,他怎麼可能說自己辭官是為了安穩朝臣。

更何況他也清楚,倘若他說明白,蕭容毓一定不會接受。

陳知著見丁湛臉色泛著白,仿佛是難受極了。

他難受,就偏過頭,不願意看陳知著。

陳知著伸出手。

這一段本是傅三思伸手,拍了拍蕭容毓的袖子,安撫著說:“君上,臣當然不是不信君上。隻是多年權傾朝野,實在過於無趣。君上若是舍不得臣,到時候去看臣也不是不可以。”